那乳母伏在地上,左右扇着自己的巴掌,“都是奴婢鬼迷了心窍,中了玉姨娘的奸计,玉姨娘私下与奴婢讲,王爷不常来涵香院,就是因为盟哥儿照顾得太好的缘故,若是盟哥儿有什么三长两短,王爷看在子嗣的份上,自会常常看望盟哥儿,奴婢这才有个盼头……”
原侧妃气得抓狂,“贱婢,你,吃里扒外,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居然与玉姨娘窜通一气害我。.....盟哥儿可是你亲着奶大的,你也忍心?”着也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伤心欲绝悔恨万分道:“都是我,都是我,若不是我太过信任你,盟哥儿如何会受这些罪。”
如情冷眼旁观,侧头望了李骁,淡道:“王爷,您看此事该如何了结?”果然王府不是一般人家,连妾室争宠都能使出如此阴毒的伎俩。这么一对比,当年周姨娘张姨娘那些伎俩简直不堪一提。
李骁深吸口气,对如情道:“你是主母,这内宅里的事儿,全权交由你处理。是打是杀都由你作主。”然后冷冷的目光扫过一屋子里的女人,最后看向原侧妃,语气柔和却又冰凉如外边池水里的冰块,“原侧妃照顾盟哥儿确是辛苦了。从即日起,盟哥儿由王妃扶养。你总算可以好好轻松轻松。”
原侧妃神色呆滞,一副无法反应的模样,直到李骁大步离去后,才尖叫着抱着李骁的腿,“王爷,盟哥儿在妾身这儿已养了这么大了,妾身早已拿他当亲生儿子对待,王爷怎能因乳母迁怒妾身,这般生生分散我们mǔ_zǐ。”
李骁低着头,如情看得清切,他眼里并无怒气,只有冰冷的淡漠,以如情对李骁近一步的了解,这男人在怒及的情况下,反而会变得淡漠。
原侧妃见李骁不喜不怒的淡漠模样,反而怯了场,怯生生地道:“王,王爷……妾身真是冤枉的。”
“是不是冤枉,王妃自会给你一个公道。”李骁拂开她的手,大步离去。
李骁离去后,屋子里有一会儿的寂静,原侧妃失了神地跌坐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刘福家的上前抚她起来,她忽然睁着一双眼猛瞪着如情,尖叫道:“是你,是你要抢走我的盟哥儿,是你,对不对?”
如情怜悯地望着她,也不与她一番置气,只是淡道:“我知道你照顾盟哥儿尽了心,可底下刁奴却暗自拆你的台。你与盟哥儿一片mǔ_zǐ情深,若非万不得已,我又岂会做那没人性的事,生生拆散你们mǔ_zǐ?待我把这些刁奴一一问了罪,再给你个交待。”
原侧妃脸色又青又白,眼里似又冒出了希翼,但,也就一刹那的,很快就湮灭于净。
望着眼前的女子,她很年轻,比自己小了近十岁,身子还娇小,也不及她高,可亭亭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斯文温和的模样,也不动怒,只以怜悯的眼神瞅着自己,也令她心绞着的难受了。
恍惚中,她听到眼前生得如花似玉的女子轻柔的嗓音响来,“你养育盟哥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放心,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一定还你个清白的。”
清柔的嗓音听起来如山中温泉,细细涓涓,渗入骨髓般的聆耳动听,在听在原侧妃耳里,却无异是死神的崔命符。
……
如情命人把乳母捆了,把所有涵香院的人全给让人看管住,自己再把乳母带到隆仙居,刚开始乳母只一味的自己受了玉姨娘蒙蔽,这才做了这些事儿来,与原侧妃并无关系。
如情握着茶碗,喝了玉琴才泡来的女儿茶,也不瞧她,只是对何嬷嬷,“妈妈好生厉害,当真是火眼金晴了。”
何嬷嬷笑得谦虚,“王妃过奖了。昔日奴婢在辽王府,妻妾争斗比这惨烈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真要与辽王府的投毒陷害落水甚至连杀手都请将出来的,原侧妃这些小伎俩还真不够瞧的。
如情笑得很是欣慰,“大嫂子可真是个妙人儿,幸好把你送了我。不然,府里这只害群之马,还真不容易揪出来。”
何嬷嬷被夸赞,很是受用,但嘴里却谦虚道:“王妃万万不能这么。给主子分忧解劳本是奴才的份内之事。”忽然听到一句轻微的哼声,不用回头,何嬷嬷便知道是谁在不以为然了,装作没听到,只对如情毕恭毕敬地分析了盟哥儿乳母作案的动机。
如情瞅着跪在地上一心等死的盟哥儿乳母,笑得很是温和,“刚才,原侧妃扑向你的时候,在你耳边了什么呀?”
乳母身形一震,慌乱摇头。
“你可想仔细了。毒害王府子嗣这可是死罪。你是生是死,全在本王妃的一念之间。”如情换了个姿势,这王府的抚手椅做的实在大了些,她娇小的身板儿确实有些吃力。但为了在下人面前增加威严形像,不得不坐直了。
“原侧妃能用你的孩子来威胁你,我同样也能。”然后紧紧盯着乳母的脸色。
这乳母脸色又白了几分,额上冷汗涔涔,闻得如情这话,只觉如糟雷击,半边身子都给瘫软了,似是被戳住了死穴,如同抓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尖叫恳求不已,“王妃,奴婢全都招了,只求王妃救救奴婢的孩儿呀,王妃,暗害盟哥儿本不是奴婢的本意呀,可原侧妃拿奴婢的孩儿威胁奴婢,奴婢不敢不从呀。^//^”
然后一股脑地吐出,原侧妃为了争宠,确实三两天拿月季花放到盟哥儿床面前,盟哥儿一天到晚接触,再加上身子又弱,哪能抵抗住,是以只要月季花往床面前一放,再紧闭门窗,不出半日功夫,盟哥儿便会晕倒恶心或呕吐,连大夫都找不出症状。只能采取保守的法子开药治理。
当然,同样的法子用的多也会引起怀疑,所以盟哥儿这回呕吐,下回就晕厥,再下回就发烧,反正每种症状轮流来。
当然,原侧妃也没想过要盟哥儿的命,她在王府里呆了好几年了,一没子嗣二不受宠,盟哥儿养在身边也算是个依靠,只是想着给盟哥儿制造些小病小痛好让李骁时常去她那儿。
她的计谋也确实成功,拿月季花做文章即不被发现,也不会被逮到。盟哥儿体质弱,想让他发烧也很好办,只稍给他洗个冷水澡或是拿冷水灌口鼻,不出半日功夫便会发起烧来。让他呕吐也很好办,提前半日喂些崔吐的食物,或是吃些混合食物,比如牛肉和板粟不能一起吃,茄子和鸡蛋也不能一块吃,这些相克的食物吃进肚子里,不会要人命,也会恶心腹痛一番。当然,这些症状哪能瞒过医术高明的大夫,所以,原侧妃除了买通心腹外,还得买通大夫。
“……原侧妃为了争宠,很舍得下血本。太妃赏赐她的头面大都孝敬给那位胡大夫了。再来,大夫登门看病,刘福家的一般都给二两至五两银子,再私下里塞些金银头面之类的,可去账房支取便漫天要价,弄个三五十两也不在话下。还有,还有……”这盟哥儿乳母总算明白这位新王妃不是那么好唬弄的,哪里敢瞒天过海?为了减轻罪行,把原侧妃暗地里做的鸡鸣狗盗的事儿一股脑儿地捅了出来。
如情听着听着也颇觉汗颜,什么借故捉丫头的错处再克扣银米之类的小事,不足为提,最让如情心虚的则是原侧妃为了不让玉姨娘好过,还曾偷偷拿冰块放在玉姨娘必经的路上,害玉姨娘摔了一跤,把一身美美的新衣给弄脏了。
听到这里,如情与玲珑互望一眼,主仆二人都透着某些心虚……似乎,但凡是人,都会有某些阴暗心理,或做几件阴暗的事来。如情自认自己算不得品性高洁,但确是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当然,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坏事仍是没少做。只不过她一直表现得乖巧谨慎,所以就算做了,别人也不会怀疑她罢了。
而原侧妃对付玉姨娘的法子,使如情不得不回忆起她也曾以类似的手段暗整过如善如美的事来,
当然,如情做的这些阴损的事儿,也只有沉香,玲珑二人知道,所以主仆三人那个脸红,纷纷挤眉弄眼的……可在盟哥儿乳母眼里,则似乎在商议着什么,吓得魂飞魄散,软着身子又痛哭流递地求饶。
“王妃,奴婢知道,残害王府子嗣,罪无可恕。奴婢不求宽宥,只求王妃能放过我那可怜的孩子。这孩子还未出生便没了父亲,夫家嫌奴婢是个扫帚星,待生了孩子还没出月便把奴婢赶了出来,若不是太妃可怜奴婢,收留了奴婢,把大哥儿奶在身边,不定奴婢mǔ_zǐ早已饿死街头了。”
如情叹气,果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虽然瞧这乳母吃得白白胖胖,又一身整齐,她的辞至多也就信上五分,但她确实死了男人又只有一个与盟哥儿一般大的孩子是事实。
周妈妈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想着小小年纪就要失去母亲也于心不忍,忍不住上前,“王妃,盟哥儿乳母也是被逼而已,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涵香院那位。”
如情点头,却淡淡地道:“周妈妈,你应该明白,做主子的犯了事,通常倒霉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奴才。”所以这也是庆安公主打了沉香,李骁却只踹了那个打人的婆子是一个道理。算是震摄,也算是发泄。
盟哥儿乳母身形一震,身形摇摇欲坠,似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周妈妈怔住,倒是何妈妈上前一步道:“王妃,原侧妃是太妃侄女,又有侧妃名份。王妃虽然拿捏了她的错处,可这个时候,却也不能动她。”
如情缓缓点头,笑道:“是呀,我才进得门嘛,又正逢过年,可不能见血的。”
何妈妈又道:“那盟哥儿乳母,王妃打算如何处置?”
如情侧头问侍书,“可写好了?”
侍书连忙道:“写好了,写好了。王妃请过目。”
如情接过笺纸,上头歪歪扭扭的鬼画符让她黑了半边脸,所幸这些字还是能认的,仔细瞧了遍,拿给侍书,“写的不错。不过若再把字写周正些就更好了。”
侍书略红了脸,讪讪地笑着,“奴婢字写的丑,让王妃笑话了。日后定多加练习,争取给王妃挣脸。”
如情莞尔一笑,“很好,孺子可教也。给她画押吧。”
待一切搞定后,如情对盟哥儿乳母淡道:“你既有幸成为盟哥儿的乳母,就应该照顾好盟哥儿。若是你够聪明的话,应该知道哥儿姐儿们的乳母不管是银米还是地位,都要较平常的奴才高上三分。若是把盟哥儿侍候好了,自有你的康庄大道。你儿子也将受益一生。可惜你却把这大好机会生生给毁了。”她都替她可惜了。
知礼的儿子,文哥儿的乳母如今也拿一月三吊钱的银米,再过几年,她的孩子便与文哥儿作伴,一道顽耍,一道接受夫子授课,只要不太笨,日后也会是文哥儿身边不可获缺的得力助手。日后娶妻生子,自是比平常奴仆还要体面七分。
盟哥儿乳母何偿不知其中的诱人之处,可惜这时候也只能暗自饮恨一翻了,咬牙切齿怒骂:“都是奴婢眼光浅,受不得人恐吓,原侧妃若是我不照着做,就要把我的儿子弄残或弄死,奴婢生怕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这才,这才昧着良心为虎作伥,王妃,奴婢真不是有意呀,恳请王妃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王妃,求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