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的身体里已不再有血喷涌出来,胸前伤口触目惊心,四下散落的大片白色血迹斑斑点点,闪着白光。韩一鸣呆了一阵,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他面前。两眼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屋内早已桌椅翻倒,一片凌乱。他害怕看到倒在地上的少年,但不知不觉目光还是看到他身上来,看着他灰白的面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杀了他。我,我怎么会杀了他?他救了我,我却救不了他,与杀他有何区别?”胸前一阵紧缩,眼前发黑,再也站不住,扑倒在他面前。他这一生,不要说杀人,连鸡也不曾见过,在这紧要关头却不能救有恩于己之人,一时间全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问:“是你杀了他吗?”韩一鸣本来思恕混乱,但这一声却听得清清楚楚,似乎便在近前。缓缓抬起头来,离他不远处,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青袍,手拈颏下长须,对着他上下打量。韩一鸣愣了一阵,低下头,叹了口气道:“我。”后面的字却一个都吐不出来。他本是想说:“我没能救得了他。”但只有 一个“我”字说了出来,后面的几个字都被哽在喉头。那人对他看了片刻,慢慢走近来,却在距他们三尺开外停住脚步,对着那少年的尸身又看了几眼。
他看了几眼,又问:“是你杀了他?”韩一鸣呆呆看着他,却见他面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失望。韩一鸣默默低下头来,向少年面上望去,本来神采飞扬的面容如今看起来已没了生气。忽然一缕寒光在眼角一闪,抬起头来,只见那青袍人手持长剑,慢慢挨近,他走上前两步,却又止住了脚步,向少年望了一望。
青袍人跃跃欲试却又十分戒备,想要挨近来,却似乎又有些不敢。韩一鸣见他两眼望着少年,神色又是急切又是犹豫,心中也警觉起来。青袍人在原地停了一停,又走近两步。忽然又一个声音道:“静轩老兄,何须如此费事,让我来。”韩一鸣抬起头来,才见身边早已围了几个人,他们不知何时而来,虽是站得远些,却把他们围在了中央。
说话的这人满脸麻子,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乱转,看看少年,又看看韩一鸣,眼光最后停留在那被唤做“静轩”的青袍人身上。静轩道:“天花道兄,你何苦急成这样?好好好,让你来。你来。”韩一鸣见那人满脸都是大麻子,心道:“难怪叫做天花。这不是出天花留下的麻坑吗?倒也贴切。”天花道人道:“我来就我来。”却也不敢挨近来,远远便站住了。右手往胸前一竖,食中二指指天,其余三指相扣,口中念了几句。韩一鸣只见他嘴动,却听不见声音,紧接着他右手在面前一绕,向韩一鸣一指。
随着这一指,他背后腾起一道亮光,韩一鸣看得分明,也是一柄剑。那柄剑飞上半空,忽然变为无数把小剑,飞快向这边飞来。眨眼已飞到面前,韩一鸣大惊失色,却是动弹不得,眼看着十几把小剑都戳入自己胸口。
韩一鸣张口结舌,胸前已是一热,小剑没入胸口,又麻又热,却是转瞬即过,再无别的感受,也不见伤痕。但还是把他惊得心头“扑扑”乱跳,定了定神,才见无数把小剑连绵不绝地没入那少年的尸身,竟如下雨一般密集,没完没了。那少年出手相助他许多回,他心存感激,此时见少年的尸身被如此对待,出离愤怒,喝道:“你,你干什么?住手!”他见天花道人其貌不扬,却不料这麻脸道人手段使得飞快,还如此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