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拿了件黑斗篷,跟春喜两人轻盈袅袅地走上穿花游廊,并着身往西边而去曼烟刻意在后面不疾不徐地欣赏风景,不一会就落后她们十多丈远两个豆蔻之际的少女轻声细语,嫣然巧笑,时不时回过头等曼烟一段,免得她落得太远
曼烟虽是假装赏景,但是看着看着也看出一些门道来了她们是从东边过来,祠堂在西边,这西边和东边真是两个季节,风景大不同
青草的气息沁人心脾,远远能瞧见的荷花池上躺着一座雕栏玉砌的白色石头半拱桥,大理石的桥头碑上有刻字,“莲心桥”荷花池两岸种满柳树,此刻正是柳枝轻舞,一副娉婷依依不能自持的姿态池内对称栖息着两座小亭子,遥遥相望相似的亭檐上飞舞着同样的三字草书,“双子亭”,几个字颇有怀素之风,笔势连绵草尔不乱
最最巧妙之处在于连接桥和亭子的,居然是一条暗桥长石柱桥墩砌筑在水下,浮在水面上的白色圆石盘作了断点的桥面,仅能供一人站立行走游走在莲心桥上粗一看,会以为是睡莲叶片浮在水上;砌成白色,又不会让人跟真的绿色叶子混淆踩空若观桥的是些公子小生,恐怕极易联想到那样的诗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傅曼烟看到这桥就走不动路了这桥极具现代色彩,让她对古人的精妙技艺升起一种膜拜之心看到这桥她就感觉亲切,便踏上那些伪装的睡莲叶子,一跳一踩地登上亭子,又将整条断点桥面走完一遍直到听见铃铛和春喜的喊叫声,才慢悠悠地跳了回去
春喜像是魔怔了,铃铛也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喊道,“三小姐,您别吓奴婢了,奴婢经不起这个荷花池淹过人的”
曼烟羞涩地点了下头她果然冒失了,这里可不是现代,蹦极漂流满天飞
经过这一遭惊吓,俩丫鬟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想快点到祠堂过了抄手游廊,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再走上一炷香的甬道,侯府西侧的傅氏祠堂终于到了外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怀荣堂”曼烟在心估算了下,按照现代时间计算,从琉璃院走到这里差不多三十分钟春喜接过铃铛预备着的斗篷,带曼烟往里面走去她先是跟祠堂的仆人比划几下手势,那人才取钥匙打开一间厅门曼烟这才知晓,放灵位的房间是要落锁的
大概从大丰国高宗姬桓开始,京兆大户人家开始流行一个规矩,看守祠堂的最好是哑奴说是因为祠堂里有祖先的姓名字,一旦传扬出去会影响后代的运势,若是遇上一些不义的和尚道士作祟,还会伤了阴德原本是可有可无之事,经过将近六七十年的展,到先帝姬盛当政的天佑年间,这个规矩竟已经如河流入海扩散开来加上先帝很是信奉佛道之事,也少有官员像前几朝那样对这条规定置喙,《大丰律》便加入了一条断舌之刑,若是犯了死罪的人,自请受此刑罚且终生看守祠堂,则可免了死罪后终生为奴,不允婚配,然后由大户人家买回去安置在祠堂当
从进入祠堂厅里,傅曼烟就感受到一股凉意,春喜及时将斗篷给她系上祠堂里面确实比外间寒凉,哑奴裹着一件褐色短袄他生的黑,五官看起来较暗淡,也许是在祠堂一个人待久了,虽然面无表情却一脸煞气,令人望之生畏他点了三根香递给曼烟
酱黑色的供案桌上立着密密麻麻的排位最新的黄色牌位属于卓氏,写着“先妣傅母卓孺人闺名梦君之莲位”,旁边紧挨着一个青色木牌,“故男傅沐恩之莲位”让曼烟不忍多看祖母当年不知道多伤心,白人送黑人的痛,他人岂能懂
傅曼烟跪倒在卓氏的牌位下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心底默默念道“我,傅鄢,以性命起誓,从今往后,爱三小姐所爱,痛三小姐所痛,以后,我就是傅曼烟,傅曼烟就是我如违此誓,来日必将灰飞烟灭现在您就是我的母亲,您请安息吧”
接着同样的一套动作,曼烟又在傅沐恩的牌位下行礼拜叩,许下承诺完成整个仪式后,傅曼烟心底的那份不确定终于消失了未来,她会尽力在此处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份价值
三人各怀心事地沿着原路返回,一路都很沉默快近松鹤堂时,曼烟提出去看老夫人,春喜面有难色,道“老夫人今天杂事太多,头先就话出了祠堂让我送您回去呢”
曼烟想着,看来是真的有事便道“春喜姐姐不用送了,赶紧去忙吧我这有铃铛在呢”
铃铛连声应和,“就是,不能让我只拿银子不干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