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过了维库人和血肉诅咒的部分,那太长了,适合在火堆旁讲起,而不是在战斗的间隙,之后补上也无伤大雅。
“不过,也有人认为,这是由于这些生物能够影响我们的精神,唤起负面情绪的缘故。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当一个人无路可走的时候,他反而能够克服恐惧,更加凶猛地为自己的生命而战。”
“我猜无面者们一开始可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
狄宁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说:“但这种勇气并不长久,随时有可能再度屈服于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消灭它们,彻底阻止它们使用那种危险的伎俩。”
“也阻止它们继续玷污守护者的陵墓。”阿尔萨斯说。但他仍然留在原地,而不是立刻去召集士兵。
“还有什么问题吗?”狄宁漫不经心地说,同时活动了一下手臂。这一次没那么疼了,已经足以应付下一场战斗。
阿尔萨斯在开口前犹豫了一下,仿佛他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有所怀疑。
“在与那个无面者战斗的时候……”他说,“我看见你的眼睛在发光。”
狄宁的动作为之一顿,随后慢慢放下了手。他盯着地面,但目光并没有真正聚焦在哪一点上。在沉默了几秒后,他平静地陈述道:“活人的眼睛是不会发光的。”
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事实。而阿尔萨斯也见过他受伤,流血和被治愈。圣骑士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说:“或许是我看错了。”
狄宁既没有附和,也没有否认。他只是问:“我们能出发了吗?”
于是他们继续深入。在大厅另一侧,被打破的圆形地板下露出了一个幽深的空间。人工的痕迹在这里减少到了最低,只有被草草开凿出来的几级台阶来抵消陡峭的坡度。隧道依然高大宽阔,但光秃秃的岩壁凹凸不平,毫无修缮的痕迹,仅仅是为了开辟一条通行的道路出来。有水从头顶滴落,有时甚至是成束地流下,在地面上积成了足以没过小腿的水潭,弄得一片泥泞。
他们又遇到了两只无面者。第一只格外坚韧,第二只则使用幻术。与它们的战斗漫长又艰苦。五个人头痛欲裂,精神恍惚,看到了不同的幻象;还有两个大吐特吐,几乎站不起身来。狄宁勒令这些人返回营地,并指派那些受伤但神志清楚的人在旁协助。这样下来,即使把自告奋勇的矮人们一同算上,这支队伍的人数也已经减少了近半。
气氛变得更为紧张,狄宁能够察觉到其他人的动摇。他并不责怪他们,就连他自己也在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在力竭之前走到尽头,又是否能够完成最终的战斗。
万幸的是他们没再遇到敌人。一小段时间里,寂静的隧道里只有水声与脚步声。在转过一个弯后,另一种声音混了进来。像是风涌过山里被废弃已久的矿道,又像是深渊中的海兽在梦中低鸣。随着他们不断向前,它渐渐盖过了其他声音,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越来越令人不安,如有实质般向他们扑来。
狄宁走在最前面,感觉许多道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的背上。他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平静,坚定,步频如一地向前走着,像是矛尖一样破开面前无形的阻力。其他人跟着他,原本纷乱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整齐划一起来。地面的碎石因此而震动起来,无论前面有什么,肯定已经听见他们了。不过,狄宁才不在乎。
终于,隧道走到了尽头,他们的面前豁然开朗。从残存的痕迹来看,这里原本也是一间大厅,此时已经被损毁得一塌糊涂,墙壁变形,立柱倒塌,地面崩裂。凭空悬挂着的蓝色半透明的巨型链条,也断裂开来。在它们的环绕下,在大厅中间的水潭里,狄宁看见了他的对手。
那怪物卧在那里,像是一座由棘刺、甲壳和肌肉堆成的小山,分辨不出头尾。低沉,险恶的风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即使它一动不动,仍然足以将这片空间填满恐惧与绝望。有人在他身后倒吸冷气,险些将火把丢在地上。法里克蹦出半句咒骂,又连忙戛然而止,生怕吵醒了这个庞然大物。
狄宁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然后侧过身,对阿尔萨斯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他示意了一下前方的地面。那里有一道长长的裂口,横贯在他们和敌人之间。半根倒塌的石柱跨在上面,提供了唯一的桥梁。
“那怪兽随时都可能会醒来。”阿尔萨斯轻声说,“尤其是在你拔出斯多姆卡之后。”
“没有那把剑,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它。”狄宁答道,“但如果我拿到了灭战者,说不定可以自己处理这个问题。”
“不,狄宁,听我说。斯多姆卡是一把好剑,或许是最好的之一,但那不意味着它能直接给予使用者强大的力量。”阿尔萨斯难以置信地说,“你不可能因为拿到那把剑就突然变成超人,我们得靠别的办法来解决它。”
尽管很不合时宜,狄宁依然被逗乐了。他轻声地笑了起来,换来了好友恼火的视线。
“我不需要一把剑来给我力量。”他说。握在孩子手里的神器也不会有多大用处。“正相反,它的力量将由我来赋予。”
他走上前去,走过裂口上的桥梁和四分五裂的地面,绕过水潭的边缘,找到了这只怪物的脑袋,光是这一部分就已经和他同高。在层叠的几丁质甲壳中间,他找到了被衬托得无比微小的斯多姆卡,这柄凡人制造的武器深深地咬进了古神仆从的头骨之中,无法看清全貌。
——狄宁握住剑柄,将它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