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啊……”
徐亨目光透着迷茫、追忆,有些怀念地环视周围,那些宫墙檐角、雕梁画栋、描金绣银……自己也曾怀着激动的心情迈入长生大殿,哪曾想最后自己是这样的结局?
“公公莫要心忧了。”几步之远,一名容貌动人的小宫女微微一礼担心说道,“伤情催病,公公太过忧心不好。”
徐亨微微侧过头来一笑,嘴角边沿的大片伤疤被牵动,看样子很是可怖。但是此时他却以一种慈爱的眼光看着那名小宫女,像长辈一样摇摇头道:“香儿,你是个好孩子。她……就交给你了。”
小宫女元香有些为难地看着身后的厢房,那有些破烂的床铺之上,魏国的小皇帝正紧闭着双眼,面色微白,时不时喃喃数句含混不清的话,好像灵魂已经去了他处。
“那您呢?公公您不和我们走吗?”
元香自知不便多问,但是心里始终有些担心徐亨,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病痛多年的人即将解脱离去的神情,好像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留恋已经消失,这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我自有安排。”徐亨淡淡笑道,眼角都带着解脱的笑意,摇头说:“你帮我带她走,有人来了,我留下。”
“元香自会将陛下完完整整地带出去的。”元香目露感动,忽然一把跪下,虔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眼睛微红说道:“元香当初犯错被贬,宫人相欺,幸得公公相助。大恩大德此生不敢忘。”
徐亨面露欣慰,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哀伤起来,看着元香,又好像透过她看着别人:“你和我都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她也是。”
元香若有所感,也是带着伤感低下了头,再次抬头时给了个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转身入了厢房。
“记住,烟灭之时,带着小皇帝逃出去。”
徐亨颤颤巍巍地迈步离开,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翻转了暗门,遥遥向着广场的方向走去。
元香的手一顿,知道徐亨去意已决,眼睛微红,合手将房门关紧,转身便赶到床边照顾着好像在昏睡的小皇帝身边,她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唯恐扰到了床头桌上的那盏莲花青灯。
那灯好像在燃烧着什么草药,发出好闻的冰凉而略带甜意的味道,从燃烧过后的余烬中抽出一圈圈好像丝线一样柔软轻绵的青色薄烟,层层绕绕,好像在莲花灯上不停地编织着一团巨大的蚕茧一样,透着奇异而又诡谲的气息。
而此时这团巨大的青烟蚕茧之中又若隐若现地伸出一两条隐约的青烟,像是轻佻的女子招摇着柔软的双手一样轻轻地延伸到床上连鲤的面门之上,一瞬即逝,仿佛有一双手不停地抚摸着连鲤的双颊,又如晨雾一样缓缓地贴合上她的肌肤,一触便蒸发消失不见。
这场景十分诡异,然而元香到来之前听过了徐亨的交代,知晓这并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事,只能心急之余替床上的连鲤擦擦汗,再有些担忧地听着徐亨离去方向的动静。
她看见连鲤双手紧紧握着绿莹莹的一截玉镯,双眼紧闭,额角不停地冒着冷汗,不知道是生了急病还是做了噩梦。元香刚开始还试图轻唤却叫不醒连鲤,又唯恐做了什么弄巧成拙的事情,只好顺着徐亨的意思,等着那盏灯自行熄灭。
但是,每次她以为那里面烧得黑乎乎的草药即将熄灭之时,烧卷的边又冒出莹莹的红光继续闷燃着冒出一缕缕青烟,倒是莲花灯上的蚕茧一样的烟团始终不曾消散,时不时有几缕时隐时现的青烟缓缓被连鲤吸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