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教育队的管教来找我,说因为马上就要上路另外一批,所以要我马上回七班准备准备,因为还有三四个人的遗书都没有写完。我赶紧收拾了一下铺盖卷打算回队,临走的时候,张启岳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注意身边的人,管好自己的事儿就是保护自己。”结果这句话让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监仓我就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四哥正端坐在风场里阴沉着脸,而几个新收老老实实地蹲在四哥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看我进去,四哥指了指身边的小凳子,“坐下,帮我盯着这帮狗操的!刚进来没几天就学会打听这个打听那个了!”
我一愣,“咋了四哥?”
没等四哥说话,坐在一边的喜全拽了拽我,示意我不要说话。四哥并没有理会我,只是径自指着几个新收的鼻子破口大骂:“少他妈的把外面的习惯带到这儿来!一天天跟着别人的屁股问这个问那个,你们是婆娘吗?再这样下去,老子让你们折在石铺山!”说完,他一回身,看着我们这些老同学骂道:“咱们七班从我臧云龙当了班长的那天开始就给各位把面子给足了!但是有些人是给脸不要脸,每天除了给我捅娄子啥事情都不会!我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话撂这儿,谁要再跟新收处得那么近,别他妈的怪我老四不给脸!周云,你给我滚过来!”
脸色铁青的周云从监仓里走出来,低着头蹲在四哥面前。四哥把手上的一个纸杯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周云,我一直以为你杀了十几个人也算个汉子,没想到你居然在这儿给我搬弄是非!我告诉你,你也就是在咱们七班了,放在别的班看谁给你脸?新收一打听事儿你就胡说,你狗日的是不是打算让我在七班成第一个加刑的?我告诉你周云,我看你是铁定上路的人给你脸,否则老子砸不死你也给你砸残!”
周云不说话,脸上的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流。四哥又发了一通脾气,转身就回到监仓独自抽烟去了。我正想问喜全发生了什么事,喜全先说:“啥事儿都别问。干好自己的活,否则咱们都得吃亏!”说完,他也回到了监仓。
七班的气氛压抑得离谱,所有睡在上铺的人都不敢吭气,就连睡在下铺靠厕所的几个人说话的次数都很少。晚上吃饭的时候睡在上铺的两个新收刚说了两句话,四哥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饭盒扣在了两人的身上,滚烫的面条顿时让两个人疼得哇哇大叫。
晚上大家都睡了以后我终于忍不住问四哥:“哥,你今天这是咋了?心情不好的话跟我说说吧?在石铺山我跟你最亲了,有啥事儿还不能跟我说?”
四哥摇了摇头,“你别问了。以后号里的事儿你得多帮我管着点,规矩就是所有的人都不能和新收说话,睡在上铺的人我不让说话谁也不许放屁!”我叹了口气,点点头只好什么都不问。
第二天早上七班又分来一个即将执行的死犯,而林杰也接到通知提审。林子的案子依然不容乐观,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当时确实是不知情的。而且最难办的是:当初他的上家给他租的房子、给的吃饭的钱都让林杰签了收条,这些收条现在就在他的办案机关那里。所以林杰前脚走,后脚四哥就说完了,这小子命难保住了,要是找不到他的上家的上家,那林子必死。
新来的死犯叫杨国强,巧的是他好像认识四哥。除了对四哥唯唯诺诺外,四哥还特别关照我说这个小子是他的一个小兄弟,一定要多照顾照顾。我说哥你就放心吧,哪个死犯我都没难为过。
杨国强在其他班也听过我的名字,当他知道给他写遗书的就是我后,马上把对四哥的那种尊敬之情也用在了我的身上,一口一个虎子小哥的叫。我说你多大了啊?他笑笑说我年纪肯定比你大,但是还是叫小哥妥当点。
因为不会马上执行,所以杨国强说写遗书的事情到最后一天再说,否则留个这样的东西确实就是个忌讳。我说行吧,你就多跟四哥聊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直接开口。他点头谢过之后,蹲在了四哥的面前,和四哥说着一些我从未听过的人和事。
临近中午林杰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不好不坏:他说办案单位的人私下告诉他觉得这个案子其实完全可以判无罪释放,但是现在找不到证据什么都是白说,说不定还得继续判死刑。四哥说那你就让他们赶紧给你找证据啊!要是能判无罪那就太好啦,你这事情弄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邪乎得很!蹲在四哥面前的杨国强羡慕地看着林杰,一脸对生的渴望。
中午吃了饭,四哥忽然把我单独叫到风场,“我还没问你呢,你去灰楼见了个什么人物?”
我笑了笑,“你可能知道他。叫张启岳,别人都叫他七爷。”
“东区开馆子那个?”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