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达被带走后,我去教育队跟刘管打了个招呼就回了监号。到了监道门口,潘队笑嘻嘻地看着我说:“赶紧回去吧,你们号今天双喜临门,臧云龙带了一堆好吃的回去!”我赶紧问咋回事,潘队摇头说:“你别问了,回去就知道。”
监仓门打开,我一眼就看到了在监仓里到处走的邢耀祖,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他身上的镣铐已经被取下来了。一看到我,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看到没小虎子,链儿摘啦!”我一愣,“你今天开庭了?不对啊,上诉之后得好长时间才开庭的。”他连连摇头,“没开庭,检察院抗诉啦!他们说我这个案子虽然是杀人案,但是我是属于平民愤,而且又有立功表现,所以错不至杀。检察院一看我被判了死当时就不干啦!这不,今天就下了抗诉的通知,要过段时间才开庭重审!”
“那怎么现在给摘链儿?”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这分明是不注意观察生活细节嘛!”他喜滋滋地数落我,“抗诉就代表检察院不同意法院的判决,也就等于法院判的不生效。既然不生效我就不是死犯儿,不是死犯儿他们给我带链子干啥?”
我这才恍然大悟,拉住邢耀祖的手说了一大堆恭喜的话。邢耀祖更开心了,使劲儿跟我夸法律公正,检察院的公诉人负责等,口水飞得我满脸都是。坐在一旁的郑强和周云两个人纷纷后悔,说早知道我们也杀贪官啦!刘东这样的货多杀几个,连检察院都觉得痛快!几句话说得蹲在角落里的刘东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无言以对。
四哥笑着过来一拉我说:“今天不仅要给老邢恭喜,还得跟咱们自己恭喜呐!”我迷迷糊糊地问为什么,还没等四哥回答,苍蝇就蹦过来说:“咱们的立功材料下来啦!你和四哥两个人报减刑,其他没开庭的都酌情向办案机关和法庭提供材料,争取轻判!”
“能减多少?”我激动地拽住四哥的袖子。四哥一歪脑袋,像看个外星人一样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才夸张地大笑起来,“放心,肯定不会马上释放你的!顶破天也就是减三个月,哪儿能一下子就给你放了?!”
我嘿嘿地干笑,赶紧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在这个鬼地方待着,谁不想早点出去啊!四哥说现在有这机会已经不错了,你可别不知足了!你现在就守着减刑的机会呢,以后说不准儿还能减!我装傻充愣地看了四哥半天,才装作恍然大悟地说:“哦,你是说写遗书的机会啊。”我没想到,四哥笑得更厉害了,转过身和邢耀祖一起笑话我。而我,却偷偷在心底说:在这个地方还是傻一点比较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四哥果然拿出了从劳动号找来的好东西——两只油乎乎的烧鸡。监仓里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粘在了烧鸡上,四哥豪迈地喊了声:“行了,今儿晚上谁都有份,赶紧吃吧!”话音一落,一群人疯了一样地扑向烧鸡。四哥笑骂了几句,径自从床底下又找出两只真空封装的猪蹄,甩手扔给我一只。直到那只猪蹄快啃完的时候他才问我:“对了,今天去灰楼,有啥新闻没有?”10
四哥所说的“新闻”其实包含几层意思,一是指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其次就是有没有探听到关于刀疤、越狱等一切让我们烦心事的线索。我扔下猪蹄把今天刘达告诉我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四哥,他从一开始听就把眉头拧在了一起。过了好半天,他才叹着气跟我说:“看来咱们想的没错,真有人憋着祸害我们呐!”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四哥说:“我还能怎么想?这事儿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反正你出去之后就别在l市待着了,赶紧回家吧!这群人憨得要死,以为跑出去就没事儿了,现在都觉着是我们把他们的好事给搅和了。一旦他们要是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咱俩都得完蛋。”我叹着气说:“早知道这破事儿咱不管就好了,为了几个月的减刑,让自己担惊受怕的真不至于。”四哥说:“谁说不是呢!英雄就应该让武松当,咱当个送酒的小二就很不错了。”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尽管号里面没有周末,但是由于周六周日法院、检察院、公安局法制科这些可能会来看守所的机关全部休息,所以对于我们来说也能相对轻松一些。一大早我和四哥就跑到厨房里和劳动号的一群人嗑瓜子聊天,把监号扔给邢耀祖,让他今天一定逼着刘东把监规背会,否则到时候管教问起来不好交代。
手里的瓜子还没嗑完一把,二队监道的小杂役就跑过来叫我和四哥:“哥,潘队长叫你们过去呢!”四哥一怔,赶紧问发生什么事了,那么小杂役慌慌张张地摇头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潘队好像挺着急的。可能是你们班里怎么了!”四哥一听脸色大变,赶紧扔掉手里的瓜子起身就往外跑,我也赶紧追了出去。
到了监道口时我和四哥一眼就看到两个劳动号的杂役拎着两副公安镣走了进去,四哥一拽我,“慢点走,指不定这是谁又炸号了呢!”我赶紧说要不我们先回厨房?四哥说算了,这会儿肯定回不去了,硬着头皮往前冲吧!
当我和四哥走到监仓门口时,里面的潘队正在大发雷霆,也许是因为太生气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们就站在门口。直到站在里面的邢耀祖挤眉弄眼地往潘队的身后看了半天,他这才回过头来。
“你俩干啥去了?”
四哥赶紧一低头,“早上和张毅虎出去到厨房干活……”
“干个屁!”潘队大骂,“你俩一个在教育队,一个在监道和劳动号,厨房的工作谁给你们安排的?我瞧着你俩这也是打算带链子了?”
“没有没有,”四哥浅浅一笑,“我俩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到现在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