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管教一走,邢耀祖当即大声呵斥道。在这个新收死犯没有来七班之前我已经跟大家说了这个人的简单情况。让我感到诧异的是,这里的所有人居然都因为他的案子而怒气冲天,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觉得这个叫贾永的人不该杀了那一对几个月大小的孩子,孩子终归是无罪的——看来看守所的人犯并不是各个天良丧尽。
贾永有些轻蔑地看了邢耀祖一眼,极不情愿地蹲了下去。苍蝇上去就是一脚,“操,怎么着,还瞧不起人啊?叫什么名字?”
“贾(gu)永。”
“嗯?”邢耀祖一愣,把手中的烟头砸了过去,“放屁,你不是姓贾(jiǎ)吗?”
贾永嘴角一扬,“你们号里不是有个大学生吗?怎么连这个字是多音字都不知道?!《周礼?地官?司市》里曾经说过:‘以商贾阜货而行市’,这里的‘贾’就是我的姓,有买卖的意思,还有谋取、招惹的意思。”
“谋你爹个!”四哥大骂道,“在七班没你耍的地方!”
贾永轻轻地一笑,“这位狱友,我绝对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我只是想平静地在这里度过我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而且,在我死后,有人可以正确地记住我的名字。”
坐在一边的邢耀祖一皱眉,看着四哥说:“这个货怕是个傻鸟吧?咋说话颠三倒四的!”四哥一摆手,“我管他是傻鸟还是病鸟,在我这儿,啥病都给他去根!”
邢耀祖重新点燃一支烟接着问:“哪儿人?”
“l市南区的。”
“哦,南区的。”四哥点点头,“认识南区的xxx吗?”
新收一摇头,“倒是听过,不过我从来不和这些人渣交往。我在进来之前是有正当工作的,和我打交道的都是机关干部、学校老师之类的人。”
苍蝇一听这话又要上去打,四哥一把拽住他,又问:“你以前做什么的?”
他骄傲地一仰头,“我在l市某大学多媒体实验室,做实验器械的整理和清洁工作。学校里有好几个实验室都归我负责。”
“打扫卫生的啊。”四哥乐了。新收贾永忽然尴尬起来,紧紧地瞪着四哥说:“我们学校有很多教授都是先从实验器械整理开始做,最后自学成材当了教授的。打扫卫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监号里所有人都哄笑起来,四哥笑得最严重,抹着眼泪问我:“小虎子,你们上学的时候学过鲁迅的《孔乙己》吧?你瞅这个傻鸟,简直就是孔乙己转世投胎啦!”说完,笑得更厉害了。贾永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工作居然在这里被这些人如此无情地打击,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半天,四哥才直起身子,指了指他对大家宣布:“这个傻鸟以后就叫孔乙己了,都听见没?”一众人齐声高呼:“听见了!”
一阵笑完,四哥接着问:“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吧?”
傻鸟贾永点点头,“知道,二审已经判死了。不过我相信最高法是不可能通过我的死刑复核的。”
“为啥?你的脸比屁股白,还是你屁股比脸小?”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为了爱情犯罪。世界上唯一不可玷污的就是爱情,我想北京的法官们一定会理解我的苦衷的。”贾永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中忽然充满了对生命的期颐和对爱情的敬畏。
“放屁!”四哥猛地一下沉下脸,“那两个不到一岁的娃娃耽误你的奸情啦?你杀大人也就算了,连他娘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贾永摇摇头,“如果留下他们两个,以后他们会找我麻烦的。”
邢耀祖问:“你是怎么弄死那两个小娃娃的?”
“我在浴缸里放满水又接上电,然后把他俩放到浴缸里了。放下去之后我没管他们,转身就去找我舅妈。据说后来警察发现这两个小畜生的时候他们都快熟了。”贾永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感觉比杀了两只小鸡还要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