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锁,人刚坐上去,诺基亚在口袋里“日”地一震。他摸出来看,是杨淮放的短消息,“我之前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三、
程显撑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夜色,手里翻来覆去地捏着个扁平的香烟盒。盒内侧一面上画有曲线,像是什么动物的雏形。四近一户户人家,灯火明灭,看去显着不真切的太平。夜风吹进窗子,非温软,非凉爽,倒是带着未尽的油烟味,从楼下住户厨房飘来的。程显穿着短衫瞭望着这灯火,呼吸着这风中的油烟,又想起杨胖子问他的“我可错过什么剧情”来,——杨胖子错过了什么吗?
其实杨淮放知道的并不少,毕竟当年是他这尊臃肿的伯乐把程显这匹千里马从大街小巷万千送外卖的小哥中相中,并锲而不舍地半引半诱,将刚满十八岁的程显充进了本市响当当的“岳家军”。当时程显正急需钱用,要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同时打三份工,骑着电动车成天风里来雨里去了。每一天他都很累,累的经常倒头就睡,睡醒了再吃饭。而饭也不舍得吃好的,最低档次的盒饭,坐在电动车上三五下划没了,感觉并无很饱。幸而身体还扛得住,块头也在那里。而正是这身块头,让每次从程显手里接过薯条炸鸡的杨淮放动了心思。
“一米七出头,是个举重运动员的身板,嘴很严,绝对不多话。”这是后来杨淮放把程显介绍给岳建益时说的话,且添油加醋道:“阿程学体育的,格斗不错,散打也会些,您看看呗?”
彼时岳建益正坐在外屋听独子岳文龙练钢琴。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水边的阿蒂莲娜》,好像叫我们的岳将军听得入了迷。那个时候的岳建益也格外得显着些柔和,他挥一挥手,“你觉得没问题就留下吧!”
此话一出,第二日傍晚,“新世界”的夜场里便多了个举重运动员似的场把子程显。脱下外卖员统一配发的廉价t恤,穿上紧身背心夹克衫和牛仔裤,程显隐在黯淡的光线下,沉默地睃着场子里的红男绿女,从此日复一日。
那时的“新世界”不比现在,当年的岳建益也还不是市人大代表候选人。在本地房价还只卖几百块一平的上世纪末,本市的地下江湖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舞厅、赌场、浴场、地下钱庄,见的人见不得人,遮遮掩掩或干脆一点儿不遮掩的,借着各自的势力做起了营生。在杨淮放的安排下,程显下午在桌球馆把着,晚间则在“新世界”的夜场里巡逻。那时的“新世界”只有现在的一半大,只够开这两个门庭,“岳家军”的赌室和地下钱庄开在另外一个地方,由岳建益亲自坐镇监守。
从到“新世界”的第一天起,程显就清楚了自己的职责——威慑和打架,并且他到“新世界”的第一天就打了一架。不是跟来闹场的其他帮伙的人,而是跟“新世界”自己的场把子。打架的源头也很简单——他是杨淮放带进来的。
杨淮放虽然是“岳家军”的师爷,可并不是岳建益身边唯一的师爷。岳建益身边除了他,还有个叫孙惟的人。这孙惟最大的背景,是岳建益的小舅子,即岳太太的表弟。而那岳太太又是“岳家军”前身“大昌帮”头脑孙海潮的千金。当年岳建益凭借过人的胆色与不俗的皮相,一举赢得孙大小姐的芳心,进而从岳父手上继承过衣钵,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岳家军”。后来“岳家军”横扫“大昌帮”各大派系,独领风`骚,一时无两。慢慢地“大昌帮”不再被人提起,人们逐渐以“岳家军”取而代之。
在“岳家军”里,新晋师爷杨淮放与新相中的女官妈妈桑是一支生力军,岳建益把他们安插在“新世界”,暗自同“大昌帮”孙家的残余人马较劲。因了姻亲上的关系,岳建益不欲赶尽杀绝,但凡那些人稍微安分些,他就闭一只眼揭过,宁愿叫自己的手下吃些明亏。可惜太太孙玉帛本身就是胭脂虎一只,大事小情一本本帐翻得门儿清。再加上那个学金融出身的表弟孙惟的挑唆,孙玉帛一生下岳文龙,就张口问岳建益要分红,又提出贷款买地皮建房,而这抵押至少一般得由岳建益的地下钱庄来出。要求一桩一桩,总之叫岳建益难得消停,同时孙惟得到表姐的纵容,也着意在帮里组建自己的“孙派”一支,来对抗岳建益的“岳家军”。
岳建益一方面暗自恼火,一方面得花大力气维持两派的平衡:孙玉帛毕竟是他妻子,且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帮他,他不欲主动撕破脸,尤其在孙玉帛刚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的情况下;至于孙惟那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