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远自知此次事件非同小可,恐怕自身性命难保,如果自己果真出了事,家里上下四口人定然也是性命堪忧。他又不能对任何人言说,这江宁城中,不知道他们已买通了多少人,思来想去,他必得找一个更大更清廉的官才能当面告之。记得从前在永州省城老师门下求学时,老师与知府颜松年两家经常走动,颜家大公子颜宁也是拜在老师门下的,总算是自己等人的大师兄。老师为人清正廉明,颜知府任上也多有好评,想必是一位信的过的官儿了,为今之计,只有拜托好友吴善替我走永州省城一趟,替我去送信,让颜知府带兵前来缴了这些乱臣贼子,方可安心。心下大计已定,魏明远不由得从脚底生出了一股寒意,毕竟从来都是临窗读书的文弱之人,这下子被逼做了网里的鱼儿,若是不想被人放在案板上随意宰杀,就只有奋力一搏,再没有别的法子了。他们占时没有动作,想必是想法子要拉自己下水,与他们一起做这造反的事,吾虽不肖,受教于老师门下,断断不可做这叛逆之事,毋宁死,也不屈。
终于等到了沐休之日,魏明远早早的就动身了,一路往城东走去,穿过三条长街,过一条河,再穿过一条短街就到了。倒也不算远,一个时辰的路,只是魏明远乃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总坐在书案前,没怎么锻炼。走了这许久,一时之间口干舌燥,气喘吁吁,身上起了一层毛毛汗出来,浑身黏黏的,怪不舒服。今日暖阳高照,春日的阳光总是很柔,就算明晃晃的,也晒不伤人,置身在阳光下反而会觉得很舒服,浑身懒洋洋的。魏明远刚过了河,看见前面有一户人家的篱笆开着,里面一位年约五旬,身穿深绿色麻棉布衣的妇人正在捡豆子。他实在渴极了,便上前去讨碗水喝。
“这位婶子,安否!小生渴极,可否行个方便,讨碗清水?”
“呦喂!这是哪里来的大官人啊!天这样热,也不带个小厮,赶快坐下,婶子给你倒水啊!”那妇人见眼前之人面皮白皙,颌下无须,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身穿一身文人长衫,头上束了个方巾,便知道这肯定是一位有功名的读书人。见人家斯斯文文的,对自己又如此客气,只为讨碗水喝,哪里有不愿意的!赶紧就起身让出来自己身下坐的凳子,又把装豆子的簸箕放在屋门前台阶上,转身进了厨房舀水去了。
魏明远心下了然,像自己这种有功名的人身边总是要带个小厮的,无奈自己家穷,现在虽说有了功名,可惜没有当官的资格。自己又不想去做那起子师爷之流的职务,师爷账房之类的,不能算作朝廷的官职,最多只能充作县官老爷的私人内设,领的也是县官老爷的俸禄,而不是朝廷的俸禄。县官是九品,这些县官老爷的幕僚们是最末流的无品。县丞倒算是个官职,有了举人的功名是可以做的,可惜只是个副的,有正经的县官老爷在,那有县丞的什么事儿?还不都是妄想,总得考上个进士才行,魏明远想着。做了这个行知书院的夫子,月银只够家用,一家人刚好温饱,根本请不起丫鬟婆子,更别提买一个小厮了。
绿衣大婶端出一碗水来,魏明远喝了几口,正端着碗歇一歇,那大婶找他说话,道:“小哥这一路来如此辛苦,是要往何处去?”
“往城东吴家去。”
“哦!可是去喝喜酒的。”那绿衣大婶神秘兮兮的往魏明远跟前凑了凑,讲道:“我知道啦!城东吴家公子最近听说新娶了一房姨太太,是从永州城抬回来的,听说正是永州城中最得意的小倌儿,花了八千两银子。
“哦!还有这事?”魏明远惊讶道。
“当然是啊,难道我会诓你不成,听说那位名妓长得可漂亮了,听见过的人说,是我们永州最漂亮的,宫里的娘娘也不过如此吧!”大婶子八卦起来一发不可收拾。魏明远一个男人家不知该如何接话,况且他也从不喜欢背后讲人家的是非,便托词自己赶路,向那位大婶子作了个揖便告辞了。重新上路,继续往吴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