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形容秀丽的女子,正是玉夫人。
玉夫人瞧见来得是白献之而不是槐序,眉头一皱,转头就要进门,就听白献之道:“玉夫人何必急着走。”
玉夫人转头,就见白献之从腰囊里拿出一粒香丸,月白色的香丸如同朦胧的月亮。
玉夫人这才站定,道:“你是何人?”
白献之微微一笑,少年人晶亮的眼眸神光璀璨,他把胧月珠放到玉夫人手中,道:“玉夫人白日所见乃是长兄槐序,我是白献之。”
“夫人以胧月暗示,请我兄长三更来见,不知有何要事?”
玉夫人看着白献之,身上浮起一层朦胧的雾气,她的眼睛放空,看向白献之,就见得一座广寒宫阙以玄光护佑。
白献之叫她窥视自己,也不藏着,月光如同活物,在他头顶盘旋。
玉夫人再抬头往白献之顶上看去,想看看他的气数,只瞧见无穷白光,想透过白光看得更深一些,就觉得眼前一寒,双眼刺痛,流出两滴泪水,化作流光溢彩。
玉夫人遮掩双目,道:“我请你兄长过来,是因为他身怀乙木之气,却不想他把你送来。”
白献之嘻嘻一笑,道:“铃月娘娘虽然是乙木之体,却终究是太阴之相,我可比我兄长更适合你。”
玉夫人脸色一变,眼如寒星,怒视白献之。
白献之不闪不躲,由着她怒目而视。白献之知道她这是被叫破跟脚,因此有些羞恼,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发怒的勇气和资格。
玉夫人果然软弱了下去,她道:“你既然知道我是铃月娘娘,想必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们过来吧。”
出门之前,槐序已经和白献之商量过,因此也不想多费口舌,道:“我兄长说,故土难离,玉夫人离开家乡已经五载有余,若是不能从他乡获取滋养……”
玉夫人苦笑,打断白献之的话,道:“若是不能获取滋养,就会精灵散尽。”
玉夫人是病急乱投医,她以为槐序是乙木之身的精灵,想请他帮忙,要一点乙木精元。
谁知道只是一次相邀,就让对方把自己的根脚扒得干干净净。
玉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历?”
白献之幽幽道:“玄水之山,幽静之所。”
玉夫人脸色一白,拉开后门,闪身进去,把白献之拒之门外。
白献之摸了摸鼻子,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兄长的名声就这么差吗?”
他高声道:“玉夫人,你若别无他法,只管来找我们,我家兄长并非坏人。”
他声音虽大,出口却成了一阵清风。也只有玉夫人,才听明白了风里的声音。
玉夫人虽然听明白了白献之的话,但是自己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祸事了,祸事了,被这妖魔盯上,我命岂不休矣?”
不怪玉夫人心惊胆战,不敢露面,等到白献之回去一问,才知道了为何玉夫人这般畏惧。
槐序早年被夜叉鬼和罗刹鬼逼离兰若寺,不得不到处流浪,以草偶化身行走,但限于本体生长在黑山上,也不能远离,只能在金华府游荡。
他一具草偶,初时法力不高,只被认作古木得道的精灵,被一位邪神抓住,强令看门,恐吓山民祭祀血食。
姥姥何等心气,苦心修行,一朝翻身后,杀尽山中邪神,抽了邪神的骨头炼制马车,若不是后来被一位神通广大的野神出手震慑,姥姥怕是要杀绝金华府内的野神出气。
这样一个妖魔,也能称之为好人?
玉夫人是半点也不肯相信的。
白献之听完之后,一拍桌子,道:“杀得好!这等邪神,竟敢奴役兄长,正该杀了,以平心中之恨。”
槐序伸手把他按在座位上,道:“那邪神的骨头,和我后来仇敌的骨头,都被我抽出来,最后做成了狼辇。”
槐序神色幽幽,眼睛里有些感伤,却毫无悲悯。
槐序道:“只是我如今行走正道,狼辇毕竟有伤天和,因此我要换一换。”
“献之,你愿意帮我讨来百山之木,为我做一个代步之车吗?”
白献之只愁不能为槐序尽心尽力做些事情,又哪里怕什么麻烦,当即就正色点头,眼神晶亮。
槐序微微一笑,道:“那就请献之多费心了。”
百山之木可不好取,这与和尚穿的百衲衣并没有什么分别。
百衲衣是僧侣化缘,每一块布,都是信徒的善念,或是敬畏,或是爱护,最后做成僧侣身上的一件破衣服。
白献之要取的百山之木是一个道理,只是没有僧侣这层外衣,又要让别人心怀善念的送上木头,可要花不少心思。
善有善报,可不是一句空话。这善报未必是天报,也是人在行善的时候,对自己内心的纯化。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在行善的时候,会善报在心,在作恶的时候,每一件坏事,都是心里黑暗的种子。
槐序用心良苦,白献之未必不明白,但不管明不明白,他是乐意的。
而玉夫人,在太守的后花园的默默垂泪。在她身边,一棵玉兰树枝叶萎靡,即将枯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