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协和的贵宾舱。
美若诧异:“据称能送我油田油井的人,我以为他至少有六座私人机。”
“暂时无必要。”
“中国人的勤俭传统。”她自语。
阿公但凡有一丝这样的美德,也不会将财产败个精光。即便多给他两箱小黄鱼,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詹俊臣的公寓在十六区褔煦大道,露台迎向凯旋门。
他漫不经心的,好像在聊“楼上老太太养了条新腊肠犬”一般无聊的家常,说道:“凑巧的话,能看见隔壁格蕾丝王妃出行。”
格蕾丝王妃,那可是阿妈的偶像,拥有一个同款同色的凯莉袋足以让她欢欣数日。
美若发现自己许久不曾记起旧人旧事。
在巴黎逗留三天,他们转向勃艮第,住在他朋友的葡萄园里。
詹俊臣当真是在度假,开一部脏兮兮的雷诺,戴当地农夫的帽子,和她去居尔河中游钓鱼,寻找山区郊野里的修道院,蹭修士们的私家陈酿。
美若嗜好当地的羊奶干酪,佐以蒙哈榭白酒。
“我能感到脂肪在膨胀。”她抱怨。
“骨架小,多些肉也无妨。”他安慰。
天知道他过往偏好丰胸长腿的健美型。
他在汝拉山谷的夕阳中凝望她,伸手抚过她的下唇,令美若身体一僵。
“我去打个电话。”说罢他将手指上的奶酪碎屑放进嘴里,起身离开。
回来后他坐在那里,陪她静静看夕阳西下,没有说话。
离开前的最后一晚,詹俊臣半夜敲响美若房门。
美若为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才敢开门。
他倚着门框,头发凌乱,看起来年轻了些。
“睡不着。”他垂眼,目光逗留在美若唇上,“我们去偷酒喝。”
美若愕然,随即展笑。“你等等,我换衫。”
“就这样。”
他牵她的手,在黑暗中穿过走廊。下楼梯时,睡裙抚上脚背,美若有作贼的兴奋。
直到地下,他用力掰开酒窖木门上的铁闩,美若在旁边帮他,发出神经质的低笑。
“嘘。”他警告。
他们走进最里,詹俊臣在旁边的木柜里取出一只大水晶杯,拧开橡木桶下的龙头。美若凭记忆寻向另外一边。
他俩喝完一杯,接着互换。
“我还是喜欢马希尼,口感更柔软。”
“我不信。”
“你再试一口。”
“不用试我也知道,”他放下杯子,揽住她的腰,“我不相信有什么比你的唇更柔软。”
美若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她屏息。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浮掠而过。她听见他低低一声轻叹,美若深吸一口气,鼓励地,抬手放在他肩膀上。
詹俊臣吻她下巴,喃喃道:“为什么不紧张害怕?为什么不退缩?”
他的唇不舍地回来,徘徊着,舌尖勾勒她的唇线。
“你想得到什么?……像你这样可爱的,甜美的女孩,为什么要把自己当做金苹果奉献给我?”
他的手轻轻在她腰间摩挲,艰难地说完:“美若?詹美若?”
美若用力推开他。幽暗的地窖中,她的眼睛喷出火焰。
“你想要什么?”
她抿紧嘴,许久后回答:“我好奇。”
“这么多天,任何一个晚上,我可能爬上你的床。舅舅和外甥女,你愿意冒此风险?”
“我好奇,当你知道我们的亲戚关系后,你道貌岸然的脸孔会不会有一丝崩裂。”
“可能会。更大的可能我会继续下去。”
“我污水满身,不怕沾多点。”
詹俊臣抚摸她下巴,被美若挥手拍开。
“你想报复。本来是詹家小姐,可以像查尔斯一样,无忧无虑,只管读书恋爱。但可惜,詹家败落,你母亲去夜总会做舞小姐,第一个男人甩了她,第二个男人在你十五岁那年猥亵你。十六岁时,这个男人成为你继父。你远渡重洋,为了摆脱那一切。然后……我懂你,你越看查尔斯的单纯与幸福,越感到失衡。”
他越讲声音越慢越低沉,每个字都像重锤,捶打她的心。
美若吸鼻子,“那又怎样?我没有任何威胁力,我没有侵犯你们高贵的詹家一分一毫的利益。你呢?想想你说的那些恶心话,你第一次说什么?‘我会比你的情人更大方’,‘我在武士桥有公寓给你,生活费双倍,只需要你陪我上床’,‘你这样的女人也敢觊觎詹家’,‘我能即刻赶你出牛津’…… 我们五十步与百步,你不比我更干净!”
他沉默。
“我果然是弱者,只有敲碎你们脑袋的心,没有那个能力。”她恨恨的。“游戏到此结束。”
第二日,詹俊臣强行拖她一起上机。
美若缩在角落。他细看那红肿的眼睛,问道:“谁让我的美若如此伤心?”
“不要那样叫我,恶心。”
“好吧,我们詹家遗落在外的小公主。”
——“被遗落在外的公主,请允许我充当你的骑士”,维恩说过类似的话,但他目光温暖,语气温柔。
“你尽管取笑羞辱我。”
“你现在像个被宠坏的孩子,目的不得逞,所以恼羞成怒。”
美若扭头向外,平息呼吸后轻声问:“你几时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