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司机回望,他无奈挥手:“去吃饭。”
连镛记的伙计也熟识她,一口一个“阿嫂”,美若置若罔闻,喝茶等上菜。
“阿若,下半年,我筹点钱,另买一间屋,给你搬出去住可好?”
记得当年华老虎看上警署隔壁书店老板娘,最后闹大了,用浅水湾一套别墅摆平家中母老虎。
美若笑一笑,转移话题道:“你事业发展如此顺利?”
“还行,大家给面子。”
“那惨了,有朝一日你发达,我们母女将会沦为全港笑柄。”
他狠狠剐她一眼,而后转头给自己斟酒。
镛记出来,美若知道靳正雷将会带她回哪里。
车停在观塘他老巢楼下,她拒不下车。
“阿若,你要我抱你?”他探头进来问。
“像第一次那样?”美若从书包里拿出他的五四式。“你试试。”
他抽一口凉气。
她冷静地拉下保险阀,正正指住他胸口,同时吩咐司机和何平安:“滚下去!”
靳正雷下颚收紧,目光从那黑洞洞的枪口,移到她冷冰冰的小脸上。高悬的霓虹灯,在她身上和身后的车窗玻璃上,反射出迷幻的光。
这一刻,她美得炫目。
“阿若。”靳正雷几乎要将她看进心里去。“我亲过你,摸过你,和你躺一张床上,睡过不止一觉。你居然手也不抖。”
她抿紧嘴。
“阿若,会炸膛的。”
“炸膛,大不了我死,不炸膛你死。我们来赌一赌,谁的命大。”
他背光,看不太清面上表情,但一双眼如风暴前的深海,美若能感觉到其中无形的压力,她握紧双手。
良久,他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赌不起,我认输。”
瞬间,她几乎软了手脚。
“阿若,你想怎样?”
“我想你不再碰我,再有下次,还是一样。你知道还有三发子弹,总有一颗能了结你我性命。”
她用枪指指他,“叫欧伯来,开车送我回家。”
视野中,靳正雷伫立在街头的高大身影渐渐消失,美若这才收回他的枪。
“小姐,你这样不对。”平常只会说“是、对、好的”的欧伯居然开口。
美若警惕地望向他。
“男人我懂,越得不到越是最好。九龙城寨的八婆我见得多,拎锅铲打老公的不是没有,但是,玩枪的女人……”欧伯摇头,叹为观止地啧嘴,“换我做后生那阵,我也不会轻易放过。看架势也知,操起来很给劲。”
混账王八蛋,请个司机也是退休黑社会。
美若枪不离身,睡觉枕头下,上学藏书包。
她用心防范的人却彻底于她的世界消失,只有何平安,在接到詹美凤电召后,会来宁波街给詹家送上新补给。
詹美凤显怀后,脾气格外暴躁,家里佣人隔三岔五的换人,时时有新面孔。
詹笑棠倒经常来,笑嘻嘻找美若说话。可那笑容背后,美若分明感觉藏了些让她恶心的目的。
她回家就躲进厨房或者小房间,那是她为自己规划的活动场地。
那个人唯有一样优点,不会空口许诺。夏天的时候,他掷千金,买下半山一栋白色洋房。
詹美凤再也不喊腰酸背疼咪咪痒,笑吟吟的,摸着隆起的肚子,精神抖擞地指挥佣人置办新家。
新居景致不错,能望见一部分海和中环,三层,附带地下酒窖。
詹美凤从自家平治上下来,看那部车格外不顺眼,恨恨道:“最起码要换部劳斯才衬得起。”
到了露台望见海,她才喜笑颜开,眯眼吸一口新鲜空气,得意地对詹笑棠道:“家姊这步棋没走错吧。”
詹笑棠连连点头,谄媚道:“家姊精明。”
又问道:“他今日不过来?”
詹美凤顿时阴了脸,“管他来不来,你这么想见他你只管去。”
见弟弟讪讪的,她问:“听说最近他又跟谭笑搞在一起,是不是,笑棠?”
“这些风花雪月,哪个男人不沾点?”詹笑棠安慰道。
“我挺个大肚,没功夫理。也好,”詹美凤眼角扫向楼下,美若的房间窗户。“偷食只要不偷到家里,我当看不见。”
她抚摸肚皮,“宝宝,就看你的表现了。你争气,阿妈等你长大,带你住山顶去。”
八月的时候,詹美凤在二楼叫得撕心裂肺,七姑想送她入院,她拼死不肯,只是凄厉地吼:“打电话给他,叫他来看看,我为他付出多少。”
七姑知道她抽筋难受,按摩一下便好,但大小姐坚持,她唯有打电话给平安,苦苦哀求。
靳正雷来时,天色将晚。
将詹美凤送上车,他站在门廊下回望。
美若见藏不住,从门后走出来。
半年多不见,她高了些,下巴尖尖眼大大,嘴唇像门廊下那株浸过雨水的玫瑰花瓣。
他在胸口一紧的同时,忆起于那两片唇瓣上掠过的滋味。
“她很辛苦,我半夜听见她在楼上哭。”
“你半夜还不睡?”他问。
她低下头,注视自己鞋尖。
他张口想喊“阿若”,随即紧闭上嘴,转身下了门廊,在手下的簇拥中分几部车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