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阴天,灰蒙蒙的像发了霉。
葬礼布置得很简单,来的亲戚也不多,远在新疆的外婆家人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赶来,用夹生普通话能勉勉强强和秦渊交流。
秦朔北只是远远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抱着母亲的遗像站在坟前,一动不动。
冬日里凛冽的光线从他身畔斜斜地打过来,露出棱角深邃的侧脸和笔直的肩背。他已过了十五岁,身高直奔一米八,黑发参差,眉宇间常年沉淀着成人式的忧郁,下颚紧闭。
他还是个少年,他只是个少年。因此对于一些他难以掌控的事情,习惯保持沉默。尽管在秦渊眼里,他将宠爱和侮辱一视同仁的对待,这不是谦逊,是一种隐瞒的自负。
秦渊认为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个叫他“哥”的小孩,表面的和平归因于多年来共同生活的惯性,这份冷漠表达得如此完美,以至于掩盖住那些赤裸裸的仇恨。
他不善良,但是够仁慈。
楼梯拐角处有个杂物间。屋里没什么贵重物品,平时不锁门,是同学们打架斗殴、交流感情的风水宝地。
有个男孩儿站在背着光的墙角抽烟,他给秦渊留好了位置,两人坐下来交换了手机和打火机,猫在阴影里发呆。
这是高三学生最好的休息方式。
“卷子不做了。”王一泓问他。
秦渊用后脑勺抵着墙,“嗯。”
“考试不考了?”
“嗯。”
“大学不上了?”
“……”秦渊终于掀了掀眼皮,只有嘴角向上挑着,“我保送。”
“操。”王一泓笑着骂了句。
秦渊也笑,眼睛瞟向门缝外路过走廊、几个初中部的学生。两个女孩儿中间的那个高个男生,背影特别的像秦朔北。
那个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直到消失,一大截烟灰掉下来,王一泓问他,你干吗?
不干吗。他说,我认错人了。
第二章
另一个同伴借故离开之后,走廊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女生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男生,他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顶,嘴唇和下巴都藏在里面,后背的弧度让他的姿态看起来温顺而慵懒,目光低垂,又像是某种无声的鼓励。
她不想再错过了。
她抓紧袖子里被捏得有些变形的信纸,回想起邀请的过程是多么大胆而艰难,这个告白的机会是多么来之不易。
“给……给你。”
那伸出的指尖都有些发白了,手腕在走廊寒冷的空气中微微震颤。
秦朔北终于有了一个足以称为变化的动作,他眨了眨眼。
但好像并不惊讶,也没有任何出离的反应,这令人煎熬的沉默蔓延了许久,他才从女生手中接过那张纸——用拇指和食指,随随便便的一拿。
他说,对不起。
秦朔北平时不是爱说爱笑的人,展现给他人的形象也总是片面的,而他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把极其动听的嗓音。
和大多数时间被黑色占据的、有距离感的外表截然不同,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温柔。对心思敏感的女孩儿来说,那声线里好像掺着甜美的蜂蜜一样,有种使人怦然心动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