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坟时的讲究有不少,比如动土之前要摆香案祭品,烧纸钱,告诉被迁坟者迁坟的缘由,以免惊扰了亡人,让亡人死后都不能安宁,让迁坟者被怨恨缠上;迁坟的时辰不能过了正午,因为正午阳光最烈,阳气会灼伤了尸骨,如要迁的是先祖坟墓,尸骨众多,一上午无法结束,也要避过正午时间,用黑布蒙住,下午再继续。
原来的墓穴也不能挖开就那么放着,或者随便填些土堵了了事,要扔与萝卜一个,铜钱九枚,具体是个什么缘由,现在已经说不清了,但一直传下来的习俗,大多数人都会老老实实地去遵守,免得让家里人倒霉。
还有原来的破旧棺材以及尸骨上穿的寿衣也要在填平了原墓坑后焚烧干净,不能带去新的墓穴里,免得将这边的晦气一并带过去。
取出的尸骨必须安放整齐,不能有任何缺失,这些都是不用特别提醒就知道要遵守的常识,另外还需要注意不能将手脚骨,膝盖骨前后左右调转,否则如同手脚被困,屈膝下跪,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后人会遭逢厄运。
挖坟头三锹土必须由先人的儿子或孙子亲自动手,遗骨即将出土时,由先人女儿或孙女撑起芦席遮住阳光,以免暴晒后先人魂飞魄散,不得轮回。
闫君悦只有云景灏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这一项就要由等同于女儿的儿媳妇洛锦绣来完成。
闫君悦是国公府的人,闫君裕在动土时的讲究只会比洛锦绣打听到的这些民间的步骤更加严谨,且过程复杂,还有一些她完全不明白是何用意的做法,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的,她便安静地站在一边表情肃穆地看着。
而他们这边忙碌之时,周围的守备情况和洛锦绣预料的相差无几,甚至更甚,闫君裕几乎将半径几十米范围都团团围住,连个苍蝇都不许飞进他们的包围圈内。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今天要上山来做什么,不会有人在这时候特意凑上来,只有那么二三人隔着老远的距离向这边观望。
已经动土了,却仍然没看见云家人的踪迹,洛锦绣才肯定,这次云家不会再来添乱了,也想到多半是云成耀的‘功劳’,当然,别指望她会感激对方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未来才约束住家里人,只能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开始动土后,不管是闫君裕还是云景灏,表情都很沉重,云景灏的身体更是一直绷紧着,像是在克制着什么,目光定定地看着被小心地摆放到一边的闫君悦简陋的墓碑。
洛锦绣想到以前云家人如何不待见月氏,拿了好处却各种使唤她,心中有所预感,怕是等开棺后,他们这位大舅可能会受刺激。
果不其然,不,准确说是根本没等到开馆,只是看着那破旧得只有一层薄薄的已经腐朽得差不多的木板做成的寒酸至极的棺材板,闫君裕的眼睛就红了,就连云景灏表情都猛地一沉,眼神中迸发出一股杀气,周身气息更是瞬间变得暴戾起来。
便是洛锦绣知道他不可能伤害到自己,感觉到这样的变化后都不由心里发毛了一下,连忙拉住他的手,另一只则是轻抚着他的后背,无声安慰。
上溪村的人的确很穷困,十几二十年前更是如此,但再怎么穷,家里有人亡故的时候都会想办法尽量将丧事办得体面一些,尤其是棺材,尽可能的用结实一点的,不一定价值多高,至少要保证不让亡者的尸骨暴露在外,尽量更久地保证尸骨完好,因为棺材变相地说,就是亡人在那个世界遮风挡雨的住所。
云家当初拿了闫君悦那么多好东西,要说没钱给她买个不错的棺材,说出来鬼都不会相信。
以云家人的性情,也不要求特别好的,至少也别太过分是吧?否则他们就不怕午夜梦回地时候闫君悦从那个世界爬上来找他们算账?
可事实是,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
云家人的无耻简直突破人的底线!
“云、家!好,很好!”闫君裕看着自己胞妹的尸骨在那样破败的棺材内露出一多半,其中几根尸骨更是被埋在了土里,气得险些咬碎了牙。
要说论起感情来,全然不曾和闫君悦这位婆婆见过面的洛锦绣是最单薄的,但,爱屋及乌,闫君悦是她家男人的母亲,没有她就没有云景灏,她也是打从心底里尊敬这位遗憾早亡的长辈。
而今看她这般光景,对云家的厌恶再一次刷新了一个新的高度。
闫君裕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握成拳头,直接翻白,面色更是铁青一片,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压制出想将云家人全部撕碎的冲动,沉声道:“小心不要弄伤了悦儿的尸骨。”
几个国公府帮忙动土的侍卫们一脸肃容地应声,脸上同样有着愤怒。
他们或许不曾见过这位府上早年失踪的小姐,可这不妨碍他们为区区一个小村落的人敢如此对待这位小姐而感到愤怒!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欺辱国公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