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再死一回,也回不去沈如墨的岁月。
有的人看着很近,其实很远,这会儿的于露白,他沈如墨的未婚妻,便是。
原来不是他的错眼,她真的在荷泽县这小城里。
她和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这样忍不住的靠近,是对还是错?
有些事,藏在心底,等时间长了,回头去看,也就变成了故事,就算两人曾经有过婚约,那个沈如墨已经身死,她会替未婚夫死守一辈子不嫁吗?
不,就算她愿意,国公府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皇帝也不会允的。
她还是二八佳人,有得是资格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应该要止步的,斯人已渺。
但是他渴望了那么久的心……他就纵容自己这一回,毕竟她和他,再无任何牵扯的可能。
但是飞蛾,向来抗拒不了吸引它的致命火光,扑火之后,还能回头吗?
于露白慢悠悠的走在不平整的街道上,她有些后悔没把雪羽骢骑出来,要不然这会儿也有个代步工具,不用两手提着东西还得从城里走回西巷村。
她不是没走过路,长途行军,把脚底走破几层皮,没吃少喝的事她都经历过,何况这一点点路程。她心里嘀咕的是,骑着一匹大马去上工,好像也太不象话了。
不过事情能顺利推动,也算了结一件事。
她的自我调适能力很强,安步当车也不坏,走路就走路吧,大不了没看见人的时候,脚下加把劲,使出轻功,转眼就能到乔家。
四月底的天气舒适暖和,家家户户总有攀出墙头的绿枝树条儿,浅绿浓绿里还夹着不知名的花,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清香,一片生气盎然。
像是呼应她心里的小算盘,忽然听到辘辘车轮辗过土地的声音,一辆车身以金漆阴雕圆状,欲破空冲天凤鸟为家徽的平头黑漆马车,虽是到处可见的平头黑漆马车,但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做工用料都非比寻常。
车子轻巧的从她身边经过,她也不甚在意,直到车夫喊声“吁”,然后停在不远处。
马车的细竹帘被掀起,探出一张从容俊雅的脸来。“于公子。”
这是在喊她啊。
这段时日,于露白已经很习惯人家喊她公子,她也不会错乱,从小为着出门方便,男装和女装的角色互换之间,早就熟烂于胸,但是以前和她在一起的都是熟人,不管青梅竹马还是底下兵士都知道她的身分。
这回离家后,她自忖女子身分掩饰得很是妥当,此刻也能立马反应过来,不露痕迹,说起来,会不会她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
欸,这问题还真不好说了。
只是她在京城的祖母和母亲应该会很不乐意……
“想不到是你……凤公子。”她抱拳作揖。
这人,今儿个她在宋边那里见过,他坐在那,啜着茶喝,气势把身边一大帮子的人生生压低一头,完全不像印象中圆融卑躬、见人三分笑的生意人。
凤诀踩着车辕下车来了。
不就打个招呼吗?用得着这么慎重其事吗?生意人不都忙得很,您有事就忙去吧!
偏偏他就是下车了,还安闲自若的站在她眼前。
于露白不得不赞叹,这短短时间里他换了一套衣服,卍字纹的墨色沙金线夔龙杭绸直裰,玄青色细布绣祥云福头鞋,髻上是绿翡翠簪子,腰上是婴儿拳头大的羊脂白玉透雕牌,这男人没有半点暴发户的嘴脸,身上也不见半点金饰,可上上下下,连带细节都是低调中藏着华丽的富贵。
她想起宋边桌案上一颗艾叶绿,那可是堪称寿山石中最上品的石头,色青翠通透,质温润如脂,用来送礼,好大的手笔,好个财大气粗。
这身衣物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见他山峙渊淳、衣带随风的站在自己面前,身材看着修长却不瘦弱,骨胳匀称,有股子玉树临风的出尘味道,于露白不由把他瞧了个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