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马克和大伟跳了过来,一把架住她,将她拉了起来。磕不成头,她只好站了起来,抬头望向尼尔斯,嘴里不停哀求着。
樊希就在尼尔斯身边,所以看得真切。这是一双母亲的眼睛,里面藏着对她孩子的爱,还有对这世界唯一的一点希望,沉甸甸的,全都压在了这个陌生人身上。
可惜,一句无能为力,无情地斩断了这一切,现实残酷得叫人绝望。
尼尔斯摇头,眼底也有一丝无奈。
樊希突然很平静地说了一句,“缩头乌龟。”
以为她又要和自己抬杠,尼尔斯没有理会她。
樊希手一撑地,站了起来,对妇女道,“我跟你去看看。”
尼尔斯转头,拧起眉峰,道,“你不是医生,救不了人。”
她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那也未必。”
阿富汗妇女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却猜出了她的意图,伸手握住樊希的手,不停地用普什图语说,“谢谢,谢谢。”
“不用谢我。”樊希从女人粗糙的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道,“感动我的,不是你,而是你身为母亲的心。”
不是每个母亲都有这颗无限奉献的心,她的母亲就没有。
说实话,在场的男人都有点佩服樊希的,作为一个女人,她的胆识和气魄,不亚于男人。至少,她敢挑战他们都不敢的风险,这让他们感到惭愧。
见她要走,尼尔斯一把拽住她的手,用沉着的声音,道,“别插手管闲事。她的女儿要是真的死了,他们会以为是你医死的,那明天我们就别想走出这个村庄了。”
“松开。”樊希扫过他的手。
他立即松手。
她倒退了一步,双手抱胸,略带挑衅地看向他,“你要站在我男人的立场上,我就听你。你要站在jūn_duì少校的立场上,那就滚远点。”
这句话,轻悠悠的,却比重磅炸弹还厉害。
所有人都在看他俩的,似乎在等他一个答案,尼尔斯黑着脸,死死地盯着她,这女人是故意的!
樊希对那阿富汗女人道,“你家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尼尔斯还想说什么,却被章绝拦住,“让她试试,我觉得她行。”
克里斯带着一线希望,“她是医生?”
章绝更正,“她演过医生。”
“……”
阿富汗女人可不管她是医生还是演过医生,见她肯去,就跟是搬到了救兵,眼中闪出希望的亮光,急忙在前面带路。
樊希昂首挺胸,女王似的走在前面。一行男人,之前没勇气去,现在全都在后面跟着,像是女王的随从。
女人的丈夫满脸惶惑地站在外面,见妻子带着这么多人走来,脸上顿时如释重负。
他们的家比哈米德的还不如,屋子只有三面墙壁,另一面是敞开式,对着别家的墙壁,没有门,仅仅只是用粗糙的布帘遮挡一下。
他们的女儿躺在床上,瘦骨如柴,气如悬丝,随时会挂的样子。
樊希想走近检查,却再次被尼尔斯挡住了去路,这一次他的语气没上一次沉稳,带着一丝浮躁,“你非要这么做?”
她扯起了嘴唇,玩味地看着他,“也不是非要。”
你得当我的男人,陪我睡觉。他想到了她之前说过的话,跟被针扎了似的,顿时松了手。
樊希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在他面前露出一个笑容,红唇一张,突出两个字,“让、开。”
他让开。
樊希上前,摸了下她的额头,翻开少女的眼皮,又看了下她的舌头。没有发烧的痕迹,舌头、眼白、指甲的颜色也都和常人无异,只是她的心脏跳得很慢,估计血压也不会正常。
“她到底哪里不舒服?”
女人听不懂,便望向尼尔斯。
尼尔斯是他们沟通的唯一桥梁,被她这么一逼,不想插手都不行。
听了翻译后,女人解释道,“我女儿是突然晕倒,然后眼睛也变得渐渐看不见,耳朵一直在轰鸣。”
樊希问女人,“你平时都给她吃什么?”
她摇头,“我女儿嫁到别的小村,那里在闹旱荒,很多人都饿死了。她是一路徒步走回来的。”
“走了多久?”
“正常人也要走一整天。”
樊希基本了解情况,转身对这些男人道,“把你们平时所有服用的能量冲剂和维他命含片都拿出来给我。”
马克见她胸有成竹,忍不住问,“你看出来是什么病了?”
她点头。
“什么病?”
樊希笑了,“要告诉你了,我还当什么神医?”
欧美男人喜欢练肌肉,所以,这种带有高蛋白的能量冲剂,他们一定不会不随身携带。这玩意就像奶粉,各种水果味,闻着还挺香,她冲了一杯高浓度的出来,然后又倒了几颗含量较高的维生素含片,让妇女喂她女儿一起服下。
“今天,就按照我给你的剂量给她服。从明天起,给她喂点羊奶和羊肉汤,但别给整块肉。三天内,她要是死不了,就不会死了。”
那妇女听了,不由热泪盈眶,当场就给她跪下了。
不过,樊希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她说过的,她帮他们,不是因为她慈善,而是因为女人的这颗慈母之心。
一个人,最容易被自己从未得到过、却又心生向往的东西,所感动。
尼尔斯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完完全全地在自己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