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全, 家里的窗帘终日拉紧, 日光扬在上面,仅能透进浅薄一层绒雾。
干扰睡眠的不是光, 是很低很轻的说话声。
但声音太熟稔撩耳了, 即使听不清, 只凭音色语调, 也能让她心里绵软地蠢动起来,再也睡不下去。
林知微睁开眼, 卧室里一片昏暗。
她被裹在被子里, 盖得严严实实, 生怕露出哪里着了凉。
腰腿仍然泛着酸,稍微转了转身,全身都脱力地像要散架一样,她喉咙里下意识轻哼两声,声音太腻, 她自己都惊了一下, 赶紧抿住唇。
但紧闭的房门还是立刻被推开。
陆星寒扔下电话,三两步赶到床边, 把她连着被子拥住, 低头亲亲她的眉心, “微微。”
林知微脸颊红润, 眸光水亮。
他掀被躺下, 把她不着|寸缕的身体拥到怀里, 手掌在细窄腰背上轻轻按摩, 含住她的唇轻吻,低声问:“累不累?难受吗?”
他的手又移到她的小腹上,热烫体温毫无阻隔地传导,让林知微舒服得眯起眼,摇摇头,小小声回应,“有一点酸。”
她抬头亲亲他的下巴,“几点了?”
“还不到十点,”他说,“再睡一会儿。”
林知微立刻清醒,“十点?!你今天没行程吗?”
太阳高照了还能跟她挤在床上不走?男团,尤其陆星寒,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陆星寒搂得更紧,“刚给袁哥打过电话了,下午再走,”他声音渐低,“往后一个月,我都尽量回来。”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离开了。
林知微眼睫垂下,想催他去忙的话咽了下去,蹭蹭他的胸口,默默合眼。
不管了,放纵一次吧,陆星寒会有分寸的,她也想尽可能多黏一点,黏得扯不开才好。
但林知微睡不着了,精神也恢复很快,她试图坐起来,“我去洗洗……”
陆星寒先一步下床,把她轻轻松松往起一抱,“乖,我帮你洗。”
林知微不禁瞪向他。
……能不乖吗?
显然不能。
不只冲了澡,洗漱都被他不容拒绝地一手包揽,林知微像小朋友似的被他搂着攥着挪来挪去,最后他在洗手台上铺了两层绵软浴巾,扶她坐在上面,挤出洗面奶揉在她脸上,一点点细心化开。
林知微被他蹭得痒,笑着往后躲,飘出一串香喷喷的小泡泡,“就不能让我自己来吗?”
“你说呢?”
陆星寒扬着唇,怕她后背撞到镜子,伸臂护住,海绵沾了水,把她脸上的泡沫认真擦净,在两边脸颊分别亲过,继而痴迷地咬到唇上,细细舔吮她的舌尖。
怎么才能满足一点。
怎么才能让时间再过慢一点。
陆星寒提前熬了糯糯的红糖小米粥,等把林知微照顾得香香软软,小锅正好响了提示音。
盛粥那么十几秒他也舍不得放下,牢牢抱着她,单手端碗,晾温了一口口喂到她嘴里,偶尔唇角沾一点,立刻被他轻轻舔掉。
林知微从最开始的享受亲密、放任他照顾到现在,终于察觉到了他埋在最深处的情绪。
又幸福又怕,也正是因为幸福,所以才更害怕近在眼前的分别。
“星寒……”
心里为他疼,疼的地方刚刚切割出来,随即被深爱填满。
林知微接过粥碗,舀起来喂给他。
陆星寒笑,“我不饿。”
林知微歪歪头,又喂一口,直到碗见了底,才目光柔柔地软声说:“那也得补充体力啊,可能有件事,还要你辛苦。”
不等陆星寒回应,她主动抬臂搂上去,身上缠的浴巾随之松掉,大片瓷白皮肤露出,绵绵贴在他的胸前。
之后一周,林知微把申请签证的资料递交上去,而许黛布置的工作还没开始,时间基本可以自由支配。
陆星寒几乎用尽一切可能压缩工作时间,经常一天中间临时回来三五次,随便得到一点空闲,也要跑回家跟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看两眼也愿意。
晚上就更不用说了。
林知微想想就捂脸,家里凡是能让她躺让她靠的地方,基本都被他折腾过,开始时,她还心思萌动地去撩拨他,要不了两次,这种机会彻底没了,主动权完全被他掌控。
她觉得自己像块会移动的蛋糕,在陆星寒眼里好看香甜吃不腻,只要出现在他视野里,就要被他狼似的盯上。
“陆星寒我告诉你——”夜深人静,林知微满身是汗腻在他身上,脸色醉红,身上软得一丝力气也没有,“你这叫纵|欲过度。”
陆星寒眸子漆黑,里面炽热浪潮翻腾得要溢出来,一下下啄吻她的唇角,“没过度。”
她委屈巴巴蹭蹭,“我累了。”
陆星寒强行平复呼吸,起身把她抱去浴室冲澡,“好,不做了,我哄你睡,咱们还有明天。”
还有明天。
要不了几个明天,一个月就要到头。
到了下半个月时,许黛布置的几项前期准备陆续发到林知微手里,而同时,林知微通过时装周的表现赢得许黛青睐,在其引荐下即将出国深造学习的新闻也开始频频登上各大娱乐版面。
当初四个竞争对手的气还没消,看林知微有了热度,暗地里想带节奏,引导公众去翻旧账,拿那些本已平息的负|面新闻去做文章。
陆星寒早有准备,这些苗头还在萌芽里,就被他直接连根掐断。
林知微经过之前的大风波洗礼,基本可以做到不受外界影响,专心准备许黛交代的任务。
白天做不完,夜里也要对着电脑忙碌,可她不管什么时候偶然抬头,总能对上陆星寒无声无息凝视她的眼睛。
陆星寒太怕跟她分开了。
双方父母意外过世那年,林知微还勉强有奶奶,小姑也能照顾一二,但陆星寒彻头彻尾成了孤儿,年纪又太小,监护权眼看着只能暂时落到居民委员会。
没想到等旅游公司的赔偿金下来时,他那位只见过两面的舅舅突然出现,一副善人面孔要带走他抚养。
陆星寒没有别的亲人了,舅舅理所应当成了最合适的监护人,还信誓旦旦瞧着林知微说:“我可是他亲舅舅,还能比你一个邻居都不如吗?”
林知微马上要上大学,距离江城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远,可也不算近,想要像过去那样朝夕照顾他根本不可能。
她以为让陆星寒跟舅舅走是对他好,所以狠着心放了手。
但直到现在,她都忘不掉陆星寒知情时的眼神。
他最开始没哭,就那么怔怔呆呆地望着她,煞白的嘴唇颤抖半天也说不出话。
林知微看他的小模样,心里搅得疼,蹲下身抱他,“崽崽,你听话。”
这句话一说,陆星寒就知道,没有希望了。
知微不要他了。
从此以后,就剩下他一个人,知微再也不会管他了。
他使出全身力气,哭着挣开她的怀抱,隔天就被舅舅带走,收拾东西时,他什么也没拿,他也什么都没有,只把知微这些年送给他的小东西,知微做给他的几件衣服装进小包,紧紧抱在胸前。
车在楼下等,陆星寒一步步慢慢挪。
林知微在楼道口站着,不太敢出去看,但陆星寒还是一眼找到她的位置。
那天阳光很好,陆星寒却像个逐渐融化的小雪人。
舅舅不耐烦地下车来拽他时,他终于受不住了,大哭着返身朝林知微跑,跑到一半被舅舅扯走,“闹什么闹,回去还有事忙呢!”
到最后,就剩几句话留在林知微耳朵里。
你不要我了吗?
我怎么样才能不跟你分开?
后来在那个深冬雪夜,接到陆星寒重病时打来的电话,得知他在舅舅家受那么多苦,林知微心要扭成渣,再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难不难,坚持把他接回身边。
可寒假就那么一两个月。
托小姑在学校的关系把陆星寒上学的事宜安顿好,林知微也差不多要返校了。
陆星寒重回她身边的安全感刚刚建立一点,再次面对分别,哪怕她承诺多回来看他,但学业繁忙,次数毕竟有限。
他日日夜夜渴望能跟她长久在一起,过最简单的日子就满足。
但偏偏生活总在漂浮,从寒假盼到暑假,再盼到第二年,从早到晚念着知微回来的日子,渴望能待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