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微轻声说:“记得,去录《今夜无眠》的先导片,你把何晚气走,非要和我坐在一起。”
陆星寒的眉眼终于柔下来,“那时候我说,以后像系安全带这样的小事,都有我替你做。”
他长睫低垂,修长十指慢慢把搭扣按紧,语气轻缓却认真,“陈令仪,也只是一件安全带这样的小事而已,别担心,我能解决。”
林知微靠向椅背,望着他脸上冰封的线条,再多不安也不愿说出口,笑着点头,“好,我相信。”
她当然相信。
但这次要面临的危机并不明确,且措手不及。
跟来时准备充分的感觉完全不同。
飞机上的十六个小时,陆星寒只要闭上眼,那个让他无法忍受的噩梦就会重现。
他几乎没睡,机舱灯光调暗时,他盖着薄被,抓住林知微的手指爱惜地摩挲,趁周围别人戴着眼罩纷纷入睡时,靠过去亲她的脸颊。
她呼吸匀称,合着眼,他以为她睡了。
没想到她轻快睁开眼,含笑抓住他偷亲的瞬间。
她声音轻轻,“崽崽,你做坏事。”
陆星寒低笑,把随手翻的杂志打开竖起,挡住脸,头挨得更近,舔舔她的唇,小口咬上去,无声无息辗转纠缠。
亲不够,怎么也亲不够。
空姐提醒飞机已平稳落地,请各位乘客准备下机时,林知微把手机拿出来,按住电源键,信号刚刚满格,铃声立刻响起,看这效率,肯定打过不止一次,而且显示的竟然是秦思思的名字。
林知微跟陆星寒稍一对视,意识到有正事,抓紧时间接听。
秦思思没有废话,开门见山,“总算开机了,我记得我哥说过你是学汉语言的,他还给你们整个学院讲过公开课,你也没辍过学,上完四年顺利毕业,是吧?”
林知微的神经一点点抽紧,“是。”
“那就不对了,”她语速飞快,“既然这样,你怎么可能是我的校友?!”
林知微愕然,“你的校友?”
秦思思不自觉带了一点小优越,“对啊,全球排名前三的设计院。”
林知微一下子坐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秦思思似乎在翻着什么东西,“我刚刚知道,陈令仪工作室这边给你保留的履历表,可没有什么汉语言,是你高中毕业,直接留学国外,著名设计院毕业的精英,连毕业证书都复印得清清楚楚,跟我的一样!”
林知微提起的心一僵,重重直坠下去。
机舱里人声走动声响成一片,她的耳朵里却只剩嗡鸣。
几秒后逐渐恢复,听筒里秦思思还在不停地说着话,身后袁孟拼命压抑的声音也惊疑传来,“怎么回事?十六个小时变天了?怎么都在说小林老师学历造假?!”
他手机上的消息后知后觉地终于开始频频跳出,各方联络全都在指向同一个事实。
起飞前,网上尚且走势大好,一片夸赞表白。
落地后,全网质疑骂声。
“国际电影节爆红的美女造型设计师,被曝光学历作假,以国内学校汉语言专业的学生,冒充全球著名设计院毕业,并向工作室提供虚假学|历证|书,满口谎言。”
“就算工作室老板丑闻缠身,这设计师又能好到哪去?”
“互相指责,说到底还不都是一丘之貉!”
“学历都敢作假的人,成绩怎么可能真啊?!”
“陆星寒和谢晗该不会都被骗了吧!”
陆星寒团队回程的时间不是秘密。
机场到达大厅里早已人满为患,除去粉丝,媒体来得比出发时更多,全都在等着第一时间抓到林知微的现场,逼她亲口回答网上的质疑。
或者说,愈演愈烈的新闻才是媒体真正想看的,比起回答,大家更希望拍到她惶然无措的样子。
机场的vip通道正巧有特殊情况关闭,不允许使用。
必须走外面的普通通道。
陆星寒一言不发,脸沉得骇人,死死攥紧林知微的手,大步朝外走。
袁孟面无血色,拼尽全力拉住他,“你要害死小林老师是不是?!”
林知微咬紧牙关,控制好呼吸的频率,浅浅笑出来,温柔反握住陆星寒的手,软声哄慰:“别这样,没那么严重,我露脸又不多,他们不一定能认出来,再说他们主要还是来拍你的,你越反常,他们越乱猜。”
她晃了晃,“星寒,听话啊。”
说完眼神示意袁孟赶紧推他出去,别再耽误。
袁孟接到信号,急忙点头,出其不意把陆星寒用力往外一推,他确信,只要推到镜头里,陆星寒就绝对身不由已!
果然,陆星寒刚一出现,人潮立即海浪般狂涌过来,开道的助理被挤得东倒西歪,勉强控制着场面。
但等到随后,林知微镇定走出来时,场面几乎立刻失控。
大家对陆星寒尚有忌惮,不敢乱来,但对林知微,一个小小造型师,又是个纤纤瘦瘦的女孩子,根本无所顾忌,镜头话筒一股脑往她面前伸,一两秒就把她围住。
噪声乱响。
每个问题都针锋相对。
“没有作假”、“全是恶意陷害”这样的回答没人去听。
她的身影就要彻底淹没在包围圈里,何晚和几个女孩子勉力护着她,跌跌撞撞。
林知微一直强迫自己站稳,唇抿得发白,但表情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慌。
她大睁着眼睛,用力重复自己的清白。
没人听她也要说!
原本越逼越紧的人潮却蓦地一乱。
有道鹤立鸡群的高大身影穿过重重障碍,毫不犹豫快步折返,拽着最外层那个记者的后领一把扯开,有力手臂继续撕开围堵的圈子,足以让人骨碎筋断的力量落在人身上,哀叫痛呼声此起彼伏响起。
水泄不通的堡垒,被他三两下挥开。
林知微全身僵硬,定定盯着他,眼圈隐隐发红,本能地想往后退。
陆星寒不容拒绝地伸臂把她揽过,按着她的肩膀,完完全全护在胸前,他扯下脸上的口罩攥在手里,不惧被任何人看到表情,冰锥似的目光左右缓缓扫视,“她说了,没有作假,全是恶意陷害,请问,还有哪位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