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秦国的使者就在平原君门口肃立,他们应该在这里守了很久,赵承平半夜就听见了门口有动静,想来是怕平原君不敢入秦,所以早已设下了包围。
平原君整肃衣衫,昂首而出,众宾客默然相送,而赵承平等六位被选中相随的门客,个个挺胸拔背,紧随平原君之后。
临上车时,赵承平无意间一回头,看见小楼之上,众女眷皆以袖掩面,悲戚不已,唯月姬妆饰比平常更美,玉立凭栏,分明唱着:“莫敢或遑,莫敢遑息?莫或遑处?振振君子,振振君子,振振君子,归哉归哉!归哉……”
其余女眷也随之相和,车队行至很远,也依稀可以听见她们的声音。
出了邯郸城一直向北,前方不远便是秦赵边境。
车马突然停下,赵承平从车窗探头张望,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边境之上,黑压压不知多少人的队伍在边境上一字排开,黑色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上面大大的一个篆字,仿佛是“秦”。
人虽多,却鸦雀无声,只听一人号令:“礼!”
众士兵持戈施以军中之礼,声音齐整如同一人。
看来,边境已经到了,一路自邯郸相送的门客到此地便不能再向前,平原君踏入秦境,黑衣黑甲的秦军将四辆马车拥住,向秦国都市咸阳而去。
众人齐齐正襟下拜,目送平原君等人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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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境之后,再往咸阳还有几日路程。
当夜,宿于驿馆,平原君坐在房中,眉头紧锁,似是无限忧虑。
周元安慰道:“公子不必担心,赵国国势强盛,想来秦国也不敢当真对公子不利。”
“我哪里担心的是个人安危。”平原君轻轻一叹,“只怕秦王将我扣住相胁,只怕王上会因为我而犹豫不定。”
周元道:“公子不必担心,若有那日,我等愿誓死将公子救回赵国。”
平原君点点头:“到时候,我只希望你们能将消息传回赵国,千万莫要为我一人,误了国事。”
站在一旁的赵承平半天没有说话,平原君道:“赵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按照史书,平原君此去咸阳,会是怎样的结果,赵承平是知道的,他的任务只是阻止白起坑杀赵卒,但是现在时间线与他熟知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万一进了咸阳,秦王与平原君一见面,聊上两句不开心就直接把平原君连同自己一并给砍了怎么好。
好吧,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过程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样,死也死得心服。赵承平打定主意后,对平原君说:“我已有主意,只希望一件事,我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公子要完全相信我,我说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不要质疑,特别是不要当着秦人的面质疑。”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看他的言辞恳切,语气坚定,平原君不由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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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对于现代多数人来说,这里只是西安机场的所在地,而在数千年前,却是强大帝国秦国的都城。
由边境而来,一路所见,可谓全民皆兵,即使小孩子,也有舞刀弄枪之举。一旁妇人还能指点一二。
这一切,平原君自然也看在眼里,一言不发,又将车帘放下。他对秦国法度略有耳闻,杀敌越多,越是名利双收。政令之下,百姓莫不奋勇向前,战事一启,此时街上每一个男子,将会组成六国jūn_duì最强大的敌手。
平原君细细盘点着赵国军中名将,乐毅、田单、李牧、赵括,还有老将廉颇。至于士兵,燕赵之士亦多慷慨悲歌之士,如果调停得当,未必会输予秦国。
想到这里,平原君心情总算平静许多,马车经过高大的城墙,车轮车在城门洞里形成了巨大的回响。
咸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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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君等人入王宫觐见秦昭襄王,别的门客从未见过秦国军阵,除周元之外的四人感觉腿都有点发软,周元曾偷眼看赵承平的表现,却见他从容自若,毫无惧色,不由心中赞道果然是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