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顾名棠出身农家自然知道亩产五百斤粮食代表了什么，这意味着只要能在江浙、湖广一代的良田中推广红薯的种植，足以使寻常年份人人饱暖，大灾之年不见饿殍，而如果自己和方翎将这红薯献给官家，这份功绩足以让他们青史留名。

从旁边取过两只酒碗倒满后，将其中一碗放在身体都有些哆嗦起来的顾名棠面前，方翎问道：“不知大将军封侯一事如今进展如何？”

被方翎这一打岔，顾名棠才算是平复了紊乱的心情，苦笑着摇头叹道：“情况并不乐观，贤侄恐怕也能猜到，这次老夫封侯之事受到一众文官的横加阻拦，连陈平，翟温，孙玄寿这三个老冬烘都上书陛下反对此事，若非有湮天侯保举和几位军方大员仗义执言，这事怕是早已经胎死腹中了。”

方翎眉头一挑，这可是热闹了，同平章事陈平，参知政事翟温，枢密使孙玄寿，这三位可是赤云朝堂中的真正大佬，甚至已经隐隐有了执天下文官牛耳的趋势，被他们三人的联名反对，顾名棠的封侯之路恐怕会平添无穷变数。

不过幸运的是，文官集团对顾名棠的打压显然让一众将门生出了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毕竟如果这样一位劳苦功高的老将军临了还没混到一个侯位，自家子侄在那些文官的压制下，升迁之路恐怕也是一片渺茫，于是顾名棠也就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众军方大佬旗帜鲜明地强力支援，而现如今顾名棠封侯已经由一家之事演变成了朝中文武两大集团的角力，只是可惜自己不在赤龙城，没法看上这么一场大热闹。

看了一眼长吁短叹的顾名棠，方翎摇了摇头，从桌案底下掏出一本以明黄色绸缎蒙面的奏章递给了他，这本奏章是昨夜在公输瑜那里蹭床时，方翎急就章写成的，其中只是详实地把红薯介绍了一番，顺便回顾了一下深受饥荒荼毒的痛苦往事，同时展望了一下从此人人饱暖的美好未来，而让顾名棠心中微惊的是那奏章最后的署名。

“征西大将军顾名棠、扶风城子方翎敬启。”

显然方翎是准备把献薯之功的大头让给自己，而如果他不是湮天侯长子，顾名棠拿走这些功劳倒是毫无压力，但现在他就不能不顾虑这么做的后果了。

面色沉凝地思索了片刻，顾名棠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固所愿尔，不愿为也，这献薯之功足以让人名传青史，封侯更是轻而易举，老夫实在受之有愧。”

“大将军先听我一言。”轻轻摆了摆手，方翎道：“这献薯的功劳即使能让人平地封侯，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饥不能食，渴不能饮，方翎在关外带领一众官农挣扎求存要之何用？倒不如用来换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顾名棠眼睛一亮，眉宇间阴郁之色霎时褪去，满脸释然地笑着说道：“虚名不抵实利，的确是明智之举，另外老夫倒是忘了你在离开赤龙城之前可是亲手放弃了你爹的那个天侯之位，只是不知贤侄想要换取些什么？”

冲着赤龙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方翎笑道：“只想求官家对扶风城内的罪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另外前些日子我们同北岸回鹘人一战也损失超过三成的士卒，如果大将军能随便支援些急需的物资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子胃口不小啊！”顾名棠笑道：“不过这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些罪民被流放关外本就是任其自生自灭，若是进入贤侄麾下也是适得其所，另外你想要从老夫口袋里掏出些什么只管报来，只要无损雁门关安危，老夫绝无二话。”

见顾名棠摆出一副老子有钱欢迎来宰的土豪模样，方翎脸上的笑容顿时热情了十倍不止，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了他，笑道：“还请大将军过目。”

“敢情你小子早有准备，也罢，就让老夫先来看看。”

说着顾名棠展开纸条，结果只是刚刚看了第一项条款，一张老脸就不由狠狠一抽，咬着牙说道：“神臂弓五百张，八牛弩五十架……你小子下手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