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射击、被捂住嘴巴、滚落到草丛中,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刘婉嫣对自己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一直都有信心,可是夜千筱这一连串的动作却快的不可思议,直到滚落到草地里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大脑思路才一点点地被连接起来。
首先,夜千筱没必要对她谋财害命;其次,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犯罪分子还没胆大到直闯军区;最后,部队里有各种各样突发的演习,因为刚刚明显是空包弹。
她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怎么了?”
杂草打在脸上有些刺人,刘婉嫣不舒服地皱着眉,压低着声音、有些不确定地发出疑问,但神经已经处于已经处于一级警戒状态了。
这时候的夜千筱早已松开刘婉嫣,在旁边的杂草堆里进行潜伏准备,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颇为平淡地回答刘婉嫣道:“有人。”
刘婉嫣只觉得一口气提上去却下不来,刚刚那发空包弹就打在她们脚边,再傻的也知道那是人打的,总不可能是什么鬼怪拿着狙击步枪打着玩儿吧?
“左前方三百米,狙击手。”夜千筱仿佛知道她的心思般,缓缓地补充道,“大概七百米,两个人往这边来。”
以前的凌珺精通各种枪支机械,一方面是出于兴趣爱好,另一方面是要做必要的威慑,只有自身的能力达到了才能去震慑他人。当然,她也是会玩狙击步枪的,而且还是情有独钟。所以她不仅是练枪法,就连如何隐蔽地点隐藏她都研究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特地找人训练狙击手的一些必备素质。
这方面她是老手。
刚刚那一枪尽管来的猝不及防,但却不妨碍她找到准确的地理位置。
一个优秀的狙击手,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出能够隐藏地地点,而一个优秀的神枪手,对子弹的敏感度更是不言而喻。
至于往这边而来的两个人,纯粹是被刘婉嫣的动静给引来的,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本意应该是想提醒她们隐蔽,只是没想碰到的是她们俩这不知内情的,若不是有夜千筱在,估计这块地方早就闹翻了。
“你怎么知道?”刘婉嫣莫名地心悸,无端的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差距感。
方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刘婉嫣就算是察觉到了什么,也无法反应的那么及时,可夜千筱却在最初那刻反应过来,制止她发生将她给拉到草堆里隐藏,没有一定的经验是绝对达不到这种程度的,更何况她们只是经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看到的。”夜千筱斜着眼看她,眉梢挑起抹趣味,“玩吗?”
作为在做坏事上趣味相投的人,刘婉嫣当然能理解夜千筱在说什么,她稍稍凝眉,“我们是混进来的,不会破坏演习规矩?”
在刘婉嫣自我认知的世界里,她自认为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做人做事绝不手软,做事一切都随自己的心情。可自从见到夜千筱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些人就是天生不怕事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胆子大到只要她想就连天都可以随便捅,就算到时候天塌了她也拉上了一堆陪着她一起死的。
这种“老子想做谁也拦不住”的性格……
啧,好吧,如果夜千筱是个男人,她绝对会爱得死去活来的。
夜千筱挑了挑眉,语气轻松,“演习要考虑突发因素,战场上保不准出现第三方,谁说的准?”
演习受到各种限制,就算重复再多也无法模拟真正的战场。而真的要拿起枪上战场的时候,会出现各种各样无可预料的因素,她前世自然去过战乱的地方,人民群众逼急了会奋起反抗,有些想要在混乱的地方捞钱会进行支援或打压,这都是预料不到的因素,当然只要有头脑还能化危机为转机。
诚然,部队里的这些尽管有局限性,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士兵们不可能真的上阵杀敌,必要的演习是要有的。
所以,夜千筱并不否定部队里的演习。
很显然的,刘婉嫣被夜千筱说服了。在疲劳的写检讨生涯后,她现在大脑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如果有点儿刺激自然是最好不过。
夜色愈发深沉,脚步声愈来愈近。
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徐明志非常不爽地盯着某处草丛,他是戴着夜视镜的,周围的事物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是亲眼看到夜千筱和另一个女兵出现的。因为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下意识的提醒夜千筱她们,却忘了她们俩并不是专业的,好在夜千筱率先发现情况,拉着旁边的人一起潜到草丛堆里,从那之后却一动不动的,谁都不知道她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以徐明志对夜千筱的认知来看,她绝对不会是在那里静静等待的别人走过,然后再悄无声息下山的。毕竟,夜千筱可是能够在野外生存的时候,趁着他们演习直接潜入敌军阵营将他们的俘虏也灭了的人。
这女人做事没有规律可循。
心情有些乱,自从知道夜千筱来到炊事班后,他就莫名其妙地不太想见到她,以至于去炊事班套近乎的热情都少了许多。
不知为什么,每次只要见到夜千筱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容,一股无名的怒火就窜上心头。
他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幼年时对夜千筱的印象很深,可那个小女孩是一直跟在身后当小尾巴的,天天嚷嚷着“以后嫁给你”的麻烦精,讨厌得很。长大后他向来很少回去,而夜千筱的性格也越来越刁蛮,他基本上都避而远之,印象就越来越淡了。
可现在的夜千筱……
于他而言,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靠!”
猛地一阵低骂声传来,将徐明志的思绪忽地拉了回来,他凝眸,观察着那块的动静。
不过片刻之间,抱着好奇心态往前查看情况的两个侦察兵,刚刚来到夜千筱和刘婉嫣隐藏的地方,就见得两道身影赫然窜出,以最快的速度宝珠他们的脚腕往后拖,以极为标准的偷袭方式,待他们趴着倒地的刹那,埋伏他们的两名女兵几乎动作一致的从后方勒住他们的脖子,与此同时嘴巴也被封住。
“抱歉,你们死了。”
夜千筱刻意压低了声音,略带沙哑的音调,语气听起来怪怪的,在对方不明所以的时候,完全听不出她是男是女。
那两名侦察兵最开始还有些挣扎,可听到她的话后,尽管心里非常不甘心,但还是放弃了抵抗。
他们虽然满怀怒火,但演习的规矩摆在那里,再多的不甘和愤怒,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咽下去。
偷袭成功的夜千筱和刘婉嫣互相对视了眼,默契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藤蔓,从身后将两个已经“死了”的侦察兵双手双脚都绑了起来,两个侦察兵冷不防地想骂人,可,夜千筱和刘婉嫣已经将他们的衣服撕下来将嘴巴给封住,旋即将他们戴着的夜视镜都取了下来,不仅剥夺了他们的行动能力,就连视力和说话能力一概剥夺了。
黑暗之中,两个侦察兵眼睛黑亮黑亮的,闪烁着愤怒的焰火,仿佛瞧上一眼都会被烧着了似的。
本来想将他们俩丢到旁边了事了的夜千筱,一偏过头就对上那样愤怒的眼神,托着下巴颇为沉思地想了想,最后直接很巧妙地将他们的衣服袖子拿起来,直接从上面绑住了两人的眼睛。
刘婉嫣在旁看得乐不可支,眼看着两个暴怒的侦察兵都被迫被夜千筱给挡住了视线,气得他们继续挣扎着,真想夸夜千筱一句——
您老真不嫌事儿多!
因为她们不能在这两个侦察兵面前暴露身份,以免知道她们是女兵后再来找麻烦,所以两人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话,直到将那两个侦察兵藏在草丛堆里后,悄无声息地往后面退了几步,才开始说话。
“走?”刘婉嫣轻轻的开口,声音只足够落到夜千筱的耳中。
“嗯。”
视线不经意地往某处扫了眼,夜千筱不假思索地点头,她之所以提议这样的偷袭,除了确实想要练练手,还想着不要给狙击手那方添麻烦而已,毕竟是因为她们的到来才会将那两个侦察兵吸引过来的。
而现在人都解决完了,也没有继续参与下去的必要了,否则被发现了又得一顿批评教育。
炊事班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了,要是再继续出风头下去,到时候谁都过来找茬,她们炊事班可就有一段时间不得安宁了。
朦胧夜色中,两个女兵的背影渐渐远去,于视线中也逐渐变小。
一动未动的徐明志看着她们如何将那两个侦察兵给制服,之后将他们捆绑住、变声说话、隔绝声音和视线、再将他们丢入草丛,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而且速度极快,总共用的时间莫约也就一分钟左右。
对于那两个侦查员来说,简直是秒杀。
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们渐行渐远,徐明志不知过了多久,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久久未动的眼睛随之眨了眨。
忽然间,无线耳机里传来滋滋的声音,很快杨栗声音便随之响起,“呼叫4号,呼叫4号。”
喉咙轻轻地滑动了一下,徐明志将落到早无人影的道路上的视线收了回来,神色愈发的深沉,他轻轻开口,声音很软很缓,“我在。”
“刚刚过去的那两个侦察兵怎么样了?”
杨栗本来是在前方潜伏的,等待着将他们俘虏套取消息,但不知为何那两人却往徐明志的方向走了,而且一直都没有听到动静,毕竟是对付连续对付两个人,一枪解决一个不在话下,可会给另一个人反应的时机,所以他便过来问了一句。
“都‘挂’了。”徐明志轻声说着,但语气中仍旧带着些许异样。
听得这样的回答,杨栗尽管心存疑虑,可他毕竟不是个追根究底的,自然是没有追问下去的。
黎明,即将到来。
他们的战斗,也即将结束。
可,向来没心没肺话语颇多的徐明志却开始变得沉默起来,安安静静的守在自己的地盘,长枪扫过,警戒着方圆几百米的敌人。
演习结束的很顺利。
只是那两个被包成粽子直到演习结束才被找出来的兵,暴怒地想要找到“杀死”他们的人算账,可怒骂了老半天也没有找出那俩罪魁祸首,心里简直憋了股窝囊气,别提有多不舒服了。
……
旭日东升,天色渐暖。
昨晚饱受折磨的新兵们无精打采地坐在食堂内,解决着他们熬了近十二个小时才等到的晚餐,此时此刻食堂的包子馒头稀饭已经成了他们疯狂抢夺的存在,一个个的顶着黑眼圈面色苍白,但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
而现在的他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早餐的口味到底符不符合标准,因为饥肠辘辘的他们已经顾不得口味的问题。
操练了他们整个晚上的祁天一,拿着个馒头站在大门口,满意地看着这群欠抽的新兵们狼吞虎咽的样子。
只有真正经历过什么叫做“饿”的人,每次来到食堂都跟回家似的,大部分都会主动的跟炊事班打好关系。当然,挑剔的人也有,但都是些被选拔的新兵,反正到最后那些娇生惯养只为“好吃”的新兵肯定是会被送走的。
这是祁天一头一次见到那么多人起哄,说炊事班的饭菜难吃,难免怒火大了点儿,用的方法也狠了点儿。反正对他来说,为了点儿伙食就能闹起来的孬兵他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如果真有一天,没有后勤、没有炊事班、没有粮食,这群人全部都得饿死!
而他带出来的兵要是不被战死而是被饿死的,他祖宗十八代的脸就彻底丢光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下。
“哟,祁教官,你吃着呢?”
就在祁天一守在门口的时候,刚刚喂完猪回来的小严从门口进来,见到祁天一微微一愣,脸上立即挂出笑眯眯地笑容,仿佛很是亲昵地打着招呼。
祁天一古怪地看着他,面露迟疑之色。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昨天他在道歉的时候,说的最狠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嗯。”祁天一尽管心里再如何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小严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再度问道:“好吃吗?”
“好……吃。”完全不知道他在搞神马鬼的祁天一,说话的时候眉头都蹙了起来。
“哎哟,真个面儿,不跟昨天一个样吗?”小严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笑眯眯地看了眼那群跟饿死鬼似的的新兵,笑着道,“果然教导有方啊,看你这手下的兵,一个个的都不敢嫌弃我们食堂的饭菜了哩!”
“……”
听罢,祁天一的脸倏地黑了。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就算是傻子都能知道,这家伙是在明里暗里地讽刺他了。
小严讽刺完麻利的走人,徒留祁天一仍旧站在门口沉着脸庞,莫名的怒火在眼底燃烧着。片刻后,祁天一猛地吹响了哨子,让还在拼命吃饭的新兵们集合。
毫无疑问的,接下来这群新兵又得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
同一时间,厨房内。
林班长是炊事班赶完早餐的时候才回来的,因为没有他这个顶梁柱在,所以炊事班大清早的忙活的要死要活的,就连喂猪的刘婉嫣和买完菜回来的夜千筱、温月晴都被喊过去帮忙。
不过,尽管这么累,抱怨林班长的人却几乎没有,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妻儿过来了才出去的,当了兵的都清楚,平时很难搞到假期出门,更不用说跟家里人团聚了。
他们是搞后勤的,平时还算是轻松点儿,但jūn_rén的束缚毕竟还在,所以一旦碰到这种事,他们为战友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去责怪。更何况林班长虽然比较严厉,可还是会关照人的,只是方式比较别扭点儿而已。
“这是你们俩的检讨?”
林班长站在门边,翻看着手里的三份检讨,夜千筱的只是简单地掠过一遍,但刘婉嫣的从头看到尾他的脸色都不怎么样。
“是。”刘婉嫣坦然的应声。
“这是你的?”林班长举着刘婉嫣的那份检讨,沉着脸问她。
“是。”刘婉嫣底气十足地点头,看起来完全没有半分心虚的样子。
“你倒是很有信心!”本来就对她这份检讨有意见的林班长,顿时就爆发了,手里的检讨直接扔到她的身上,“什么叫做‘如有再犯,情有可原’?你是喂猪喂多了,脑子里装得都是猪食吧,装模作样谎话连篇不会啊,你看夜千筱写的检讨,真情恳切,全面认错,改正方案,什么都编的清清楚楚的,你不会好好学学啊?!”
夜千筱:“……”
刘婉嫣:“……”
怎么说,林班长都是个实在人,透过现象看本质,将所有的事情看得透透彻彻的,知道所谓的检讨也就是个形式上面的问题,再如何不肯承认错误的兵,只要将话语组织清楚了态度表示端正了,那一切都不成问题,因为你“看起来”已经认真悔改了。
林班长在部队里待过好几年,手里的检讨看过太多了,加上个人也有些毛病,自己当然写过不少。对于检讨所谓的深层含义,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像夜千筱这样的,字字诚恳,句句认错,从头到尾都围绕主题活动,将一份检讨写得俱神泪下、三观端正、积极向上,简直是检讨界的典范,一看就是检讨没少写有些小聪明的。
而刘婉嫣却截然相反了,虽然有认错的意思,但很多地方都透露出“不服”,好像写得有多么不甘心似的,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过关?怎么能让领导满意?!
“我,错了!”刘婉嫣讶然地看着如此直白地“教训”自己的林班长,眼底里竟是丝毫怒气和不满都没有,立即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
从昨天她就发现了,这位林班长……
绝非凡人。
能够如此透彻地看待问题,像他这样坦然的班长真心不多了,刘婉嫣对他表示心悦诚服。
“滚回去,”林班长大手一摆,过后又冲着夜千筱凶巴巴的来了一句,“好好教她!”
听了这位班长的奇葩观念,夜千筱眼含笑意,毫不抗拒地点头,“保证做到!”
说心里话,夜千筱很喜欢这位班长。虽然班长并不是多么大的职位,但自古有点儿权势的人都有,那就是喜欢摆谱,尤其是在这样的部队里,特别喜欢说官方的话。而林班长却是背道而驰的,他可以一针见血的说出非常现实的问题,事情是这样就是这样,但该搞得形式化他也一定会搞,可不会给人以思想性的束缚,这是个很难得的人。
不过,以他的性格,估计也只能是炊事班班长了。
现在社会便是这样,夜千筱一直都很清楚。
“走吧。”刘婉嫣朝夜千筱招了招手,转过身后脸色就垮下来了。
虽然她很喜欢林班长的直白,但并不代表她喜欢坐在寝室几个小时都不动弹,加上副班贺茜现在正对她的检讨虎视眈眈,到时候肯定得被她给烦死。
夜千筱倒是无所谓,很随意地耸了耸肩,便跟着她一同离开了。
然而,一直看着林班长训斥她们的班副贺茜,心里就特别不爽了,她一直都很反对林班长的观点,可以说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若不是他比自己官大一职,她早就……
“林班长,你怎么能跟她们这么说?”实在忍不过,贺茜压抑着怒火,站到了林班长的面前。
林班长捏着夜千筱的两份检讨,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贺茜,“怎么说?”
贺茜眸光闪烁,明显有些畏惧他,可仍旧强行直起身子,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怎么能说写检讨是编的?不真诚的去写检讨,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觉得她们会认错吗?”林班长神色微冷,紧接着再逼近一步,将贺茜逼得冷不防地想要后退,他目光灼灼,“别人欺负我们炊事班了,她们帮炊事班挽回面子,谁敢说这是错的?我们炊事班虽然是搞后勤的,被人欺负的时候难道就要傻站在那里随便他们欺负吗?!我是尊重你,才没让她们不写检讨的。没有集体荣誉的兵,我一点儿都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