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见苏衡执意如此,又听他最后一句说的颇有几分感伤,也就顺势坐下,随手拾捡四周散步的棋子。此时怀慕已经远去,青罗的心倒似乎平静了几分。眼前的苏衡也不再是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倒像是一团模糊的,来自故乡和过去的影子了。青罗一边收拾棋子,一边淡然笑道,“说起来也是奇怪,似乎不论是敌是友,都能在这棋盘上把说不清楚的话,都给说尽了似的。”苏衡也坐了下来,抬眼笑道,“这也不知说的是谁,莫非你和什么敌人曾一起对弈?”顿了顿又道,“还是你以为我和上官怀慕,或者是你当日和上官怀慕的对弈,是敌非友?”
苏衡这话问的尖刻,青罗却依旧不慌不忙地样子。过了一时在笑道,“哥哥说的这就是笑话儿了。”又道,“说起来,我也只有这么一回。当日在松城,已故的昌平王高逸川,也总是叫我和他对局。只是昌平王喜欢的,却不是这样的千里伏线,而是阵前畅快淋漓的厮杀。当日我还与他有过一番议论,他也曾说与我对弈,和与他身边的谋臣将军又别有一番滋味。我那时候答他,或者是因为我是敌非友,生死相搏,也就和闲来切磋大大不同了。我还记得他只是一笑,说我还是年纪太轻,把是非敌我看的太过清楚。然而如今输赢已定,更是人隔阴阳。所以终究还是他错了,生死之争,和知己之谈,结果相差何止千里呢。”
青罗舒了一口气,把手中最后一枚黑子放回盒中,又抬起眼来对苏衡笑道,“弈者有此两道,所以今日哥哥想要的,是哪一种呢?”苏衡略略侧着头,似乎在思索青罗话中的意思,半晌才道,“生死之争又是如何?知己之谈又是如何?”青罗伸手拈了一枚黑子便笑道,“若是知己之谈,你我是兄妹,自然也能当得起这几个字。哥哥既然想要如此作别,我自然是奉陪的。”青罗直视着苏衡,“若是生死之争,我力量微薄,又不愿沾染生杀之事。一生所愿,不过太平度日,保全自己罢了。大千世界,哥哥只管去找一个对手,那个人却不会是我。”
苏衡却没有回答,倒是瞧着青罗手心的棋子,忽然道,“你到底还是选了这个。”青罗执黑倒是无心,此刻被苏衡点破,自己倒怔了怔,转而笑道,“这或者就是天意。要和我对弈的人,是哥哥而不是王爷。他弃局而去,你却执意相争。所以最后和我成为对手的,自然也就只会是哥哥你了。”苏衡怔怔地瞧了瞧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紧了的洁白棋子,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原来如此,倒是我太过执着,终究又是错了。”青罗也不说话,只是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