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连云见青罗面色有些僵住,忽然生出一种一吐为快的畅意来,索性和盘托出,“公主以为王爷那些孩子都是怎么死的?外头看着说是胎里带出的体弱多病,其实都是被下了毒的缘故。世子的母亲来自南疆,精通些奇毒秘术,敦煌之人是瞧不出来的。就连王爷曾经在疆场上中过毒箭,自己以为是留下了些病根,以至于后来儿女缘分浅。为了不让王爷起疑,这位新王妃连自己的儿子都一样的下毒。世子原本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妹,其中两个都被新王妃亲手毒死,最后只留了这么一个儿子。连世子小时候也是喝了毒药的,只是王妃慢慢减了分量,这才险险活下来,外头人看着只以为是年岁渐长渐渐调理好了。”
任连云青罗的脸色已经如雪样的白,半晌只说了一句,“为了争权夺利,竟连mǔ_zǐ之情也不顾,简直是疯了。”任连云略略摇了摇头,只是一笑道,“言语莽撞,想是吓着公主了。其实也不能怪这位王妃,当日的情景,所有公子的生母都在为自己的儿子日后登上王位排除异己,我不杀人,人要杀我。方才我和公主说世子的一弟一妹都是王妃毒死的,还有一个哥哥,公主以为是怎么没的?就是被别的侧妃推下了冰河里去,活活冻死的。王妃知道了这样的事,这才下了同归于尽的决心,若不是把襁褓中的两个幼儿一起毒死了,自然最后一切的疑问都会指到自己这里来。她杀了两个孩子,其实是为另一个孩子报仇,并让这一个孩子活下来。所谓狠毒,也不过是为了活命。”
青罗道,“不想敦煌高氏王族之间的争斗,竟惨烈至此。”任连云点头道,“公主家中只有一位兄长,自然是太平无事,父慈子孝的。就算是永靖王膝下两位公子,究竟也不至于如此。”青罗忽然笑道,“若说不止于此也未必,若没有一样的事情,我的夫君又如何会孤身陷在松城呢?只不过是没有高世子的生母那样好本事,杀人无数却不叫人察觉罢了。只是有一事不明,怎么昔年这位王妃连亲生儿女也下得去手,如今倒肯留着这位羽公子的性命呢?还是这位公子的生母竟然又这样能耐,能自己保住儿女性命?”任连云摇头道,“一来世子地位已稳,又成了嫡子,地位早已经不是这黄口小儿能够撼动的了。想必是王爷生养这两个孩子适合年事已高,这两个孩子真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只是苟且存着一口气而已。何况这位姬妾虽然在王爷暮年生下了孩子,却也并不是十分得宠,王爷对这两个病恹恹的孩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宠眷,不过跟着母亲静静度日罢了。更要紧的是,以前只有世子一个活下来,虽然没有证据,却总有人明里暗里疑着王妃和世子的,这两个孩子如今也是这样活着,自然也就更少有人闲话。王妃和世子因为这些缘故,也就留着这两个人这些年了。”
青罗想了一想,也不知真是这样巧合,还是这两位的母亲察觉了王妃的手段,用了一样的法子来救自己的两个孩子,虽然受病痛之苦,却能保全一条性命。只听任连云道,“公主如今还不明白么?世子是踏着自己兄弟姐妹的尸骸鲜血,才好容易坐上这世子的位置的。王妃几年前驾鹤西去,临死前曾经对世子言道,自己一生耗尽,杀人无数,连骨肉之情也割舍了,备受良心之责。每每梦回,见到襁褓中的一对儿女对自己流着血泪啼哭,未曾有一夜安睡。一生如此,不过是为了这一个儿子,可惜到了死,也没有见到这个儿子登上王位。王爷活的太长,世子等得太久,如今已经不想再等,也已经不敢再等了。虽然世子活了下来,身子终究是被毒素侵蚀,也是常有病痛的。若再这么等下去,只怕世子撒手去了,王爷还活的好好的,一生辛苦,岂不是尽数付与流水?”
青罗点了点头道,“本来以昌平王妃的能耐,要毒死了昌平王,也不是难事。只是昌平王膝下诸子皆亡,本来就叫人疑惑,幼子体弱还好推诿,要是王爷也死了,世子纵然做了昌平王,流言如沸之下只怕也坐不安稳这位置。高世子并没有显赫亲族,唯一所恃不过是自己是唯一一个成年的儿子,名正言顺的世子。然而昌平王虽然没了别的子嗣,却还有亲族子侄在,若是众人皆不服世子,只怕要从这些人中择出一个继承爵位,或者有人自立为王也未可知。所以对世子而言,继承王位最要紧的,便是名正言顺二字,否则纵然一生计算,也都是镜花水月与人作嫁。所以世子虽然焦急,却也一时无法可想并不能对王爷下手,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就是我来了松城。若是我能除了昌平王,有人替世子担着这个罪名,自然世子子袭父位,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本来将军自己下手,再推脱给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万一有人细查问起来,倒是容易落了行迹。如今只管叫我们自己想了法子动手,就算东窗事发,将军和高世子也能退推作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