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谭正略显忐忑的端坐在客厅中。
他的儿子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木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不多时,一个青衣皂靴的小厮便走上来,恭恭敬敬的道:“方太守,我家老爷随后就到,请您先整理一下仪容。”
小厮说着,又转头看向方谭的儿子:“您也一样。”
“知道了。”
方谭说罢,小心翼翼的正了正衣冠,那青年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仍旧神游海外。
这时,一个衣着简朴,但身形比男子还要高挑的女子率先走了进来,宋仲卿紧随其后。那女子不止身形高挑,姿容也甚为秀丽,眉峰略微上扬,英气勃发,配着绝美的凤眼与白嫩的鹅蛋脸,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感。
方谭在心中暗暗惊异。
一是惊异于那女子的美,就连身经百战、阅美无数的方谭都看得心神摇曳。二是惊异于宋仲卿的态度,宋仲卿此人说是目高于顶,并不夸张,他的发妻早已逝世,家里的确藏了许多美人,但那些美人都将宋仲卿奉若神明,不敢稍有拂逆,这女子居然敢先宋仲卿一步——要知道,在这种等级森严的时代,先行后行是十分重要的礼仪。这女子敢先行一步,只能说明,她在宋仲卿眼里更加高贵。
此女难道是范阳王北冥精神的宠妃?或者是太子爷的外室?
方谭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在这云中郡还有谁能让宋仲卿自甘行于其后。
这女子看到方谭后,却没来由的皱起了那一双英挺的剑眉,毫不在乎的道:“宋仲卿,这就是你说的命贵之人?”
宋仲卿摇头笑道:“非也。不是他,是他的儿子。”
宋仲卿说着,转头对那青年十分温和的询问道:“孩子,告诉这位‘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方谭刚说了“犬子”二字,便被宋仲卿打断了:“跟你说多少次了,别说话!”
方谭讪讪的闭上了嘴巴,完全没有与李、韩二人秘议投北之事的成竹在胸之感。
那青年则木然的开口道:“我叫方木,一方的方,木头的木。字至渝,非至渝也,至不渝也。”
“方木方至渝,好名字。”宋仲卿转头看向方谭,啧啧笑道:“原来你也不是除了相貌之外便一无是处。”
方谭连连拱手:“宋先生谬赞了。”
秦义绝走到方木跟前,细细打量着这个青年,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反倒看得方木略微有些羞赧。
宋仲卿笑道:“别看了,任你有颗玲珑心,也看不出他贵在哪里。你毕竟太年轻,还不知天命。”
秦义绝冷笑道:“我比你没小几岁,不要倚老卖老。既然我肉眼看不出来,试出来便可。”
方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愣了一下,忽然发问道:“文试还是武试?”
秦义绝道:“老娘不沾书本多年,自然是武试。”
方木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道:“请。”
方谭并没有阻拦,在他看来,一个女人说要武试,无疑是一个笑话,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秦义绝点了点头:“小伙子,怪不得你合宋老头胃口,傻气倒是足够,就是不知道你这请字里有多少是真自信?”
方木道:“有六分是真自信。”
秦义绝笑了,笑得很艳丽。
她只是伸出食指,对着方木的额头一点。
刹那间,方木只觉头颅中轰然一声脆响,之后就失去了只觉。
宋仲卿大惊失色,连忙扶起了方木,在他身上拍打了一番,只是这拍打似乎蕴涵着某种规律。待宋仲卿终于确定方木没有大碍,才长舒了一口气,怒声道:“你怎么能对一个晚辈下这么重手?万一弄死了,遭殃的可不是他一个人!有天命在此!有天命在此啊!”
方谭也着实吃了一惊,却敢怒不敢言。
他甚至还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突然之间就晕了过去。
要知道,方木虽然为人木讷,不善谈吐,他原先的文武老师,却皆称赞他是百年难遇的文学、武学奇才,更难得的是,两方面的造诣都已超越于天才之上,或许将来有机会超脱风流、杀伐而入谲云品。
早在方木十四岁的时候,那位武艺先生就不是他一合之敌了。
这女子居然动了动手指头,就把自己的儿子给弄晕了过去?
方谭完全无法理解。
秦义绝啧啧道:“这小子根骨倒是不错,居然坚持了一息之后也只是晕了过去。如果是常人的话,现在已经死了。”
宋仲卿怒道:“你真要下死手?”
秦义绝道:“我是不知天命,但不是我无法知道,而是我不屑知道。我秦某人不信天命,只信自己的命。”
宋仲卿无奈道:“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算了,既然这小子没事,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