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笑了笑,温言道:“彩姑娘的见识,比那些自称清流的儒生们强了太多。对了,今儿个怎么有空,到白某这里来玩儿了?”
“这不是为了来看你嘛?我爹那臭架子太大了,他该亲自登门道谢才是。白公子,多谢你那日救我性命,回到府上才晓得,那两个贼人是墨家派来的,凶悍得很。后来听说白公子力败城北徐公子,才知道原来白公子是个文武全才。”
“你知道墨家?”白墨有些惊讶,墨家曾与儒家并立为天下两大显学,当时民间文必为儒武必为墨,勋贵则皆爱法家,晋皇八紘一宇,墨家不知怎的忽然销声匿迹,如今知道墨家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爹没事闲的,总爱在我耳旁说些天下间与人甚远的事情,其实儿家一点也不想听。”赫彩嗔道:“哪儿有桂花糕有意思。”
“呵呵,你爹那是想让你成为女中谋士,所图甚远呀。”白墨嘴上笑着,心里越发笃定,那两个刺客必是赫卫自己送上来的。
赫彩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将之前随意放置桌上的食盒拿了过来,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有几个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盅老鸡汤,食盒打开后,顿时香味四溢,可惜白墨刚刚吃过,实在提不起食欲了。
“你做的?”
“嗯呢,做了好几次呢……前面几次火候都不对,没弄好,可难吃了,这次倒还不错,白公子,快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赫彩拿出食盒里面的竹筷,夹了一片五花肉,往白墨口中送去。
在一旁侍立的冷玉烟悄悄抬起头,瞪了一眼白墨,又垂下头去。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现在装好婢女,之后传令给自己在京城的部署,让他们把今早赫彩此来编成故事传播开去。
白墨吃了一口,慢吞吞的,赫彩慌张道:“怎么了白公子,不好吃么?”
白墨摇头。
“好吃。”
白墨咧嘴一笑,瞧着傻傻的。
“彩姑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呗。”赫彩低下头颅,脸颊已经红得像蜜桃一样了。
“其实白某一开始便对赫姑娘图谋不轨了,一开始出现的两个醉汉,其实正是白某安排的。出入烟花柳巷的正是白某本人,与魏击无关。一开始接近姑娘的意图,仅仅是要借姑娘美名,沽名钓誉而已。”
冷玉烟心中一暖,转而复凉,他能与彩姑娘坦诚相待,固然是好,可这么做,如果对名誉产生了什么负面影响,万一没有完成巨子交代的任务,后果不堪设想。
“吧嗒。”
一双竹筷掉进了饭菜里面,赫彩颤抖着抬起手指,指向了自己尖尖的小鼻头,刹那间双眼通红,艰难地开口道:“公子……之前都是骗我的?”
“嗯,对不起。”
赫彩将食盒扔在地上,嗓音哽咽:“即便如此,为什么要告诉我,骗我一辈子不好吗?”
“白某真的有些喜欢你了,所以不忍继续欺骗下去。”
眼泪滚滚而流,赫彩已经泣不成声。
人生第一次对一个人有所憧憬,就这样被无情打碎。
之后,赫彩一个人跑了出去,白墨无法去追,冷玉烟也不会多此一举。
“放弃了?”
“没有。”
白墨的语气有些疲惫。
“她父亲会逼她嫁给我的。她已经很可怜了,我忽然开了窍,不想让她再可怜一层。”
冷玉烟道:“也许你真该骗她一辈子。”
“不可能的,谎言总会露馅。”
“你捱了一顿揍,就良心发现了?”
白墨咧开嘴,露出了整齐的小白牙:“我这人吧,就一点好,记打。”
“哦,对了,我还怕疼。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整夜,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心挺软的人,如果现在骗了她,以后继续骗她,我怕自己会承受不住,会心疼得要死。我跟那些清流名士说,他们见没见过那些易子而食的人多么凄惨?其实正因为我见过,所以偏向了,如果我去见识见识九策所酿成的刮地三尺,估计也会骂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
冷玉烟语气一冷,嗤笑道:“白墨,你说得真好听。我现在问你一句,你还是不是男人?”
白墨不解的看着冷玉烟:“你不是觉得我心硬、是个恶人么,怎么现在我有了悔改之意,你反而要骂我?”
“如果你是个男人,就把自己该承担的承担起来,不要总是说得好听,遇到一点挫折就悲天悯人。想想三天前你是怎么说的?‘天理昭然,自在我心’,这既然是你的心念,我选择相信你,但请你坚定起来。”
冷玉烟冷冷地道:“心软的白墨,我可不相信你是个能成事的人。”
白墨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师尊说得对,我这人就是喜欢偷懒,耍小聪明。”
冷玉烟点了点头。
“那个赫彩,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摆平吧。做你该做的事。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我冷玉烟,不会原谅你。”
“谢谢你,烟烟。”
白墨忽然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伤口牵动,痛彻心扉。
白墨却咧嘴一笑。
“还是没羞没臊的生活更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