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阿蛮毫无目标的在街头巷尾游逛著,始终没再碰到贼胡子和贼小鬼这两个人。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她拖著乏力的双脚回到酿香居,见平时用饭时惯坐的位子坐了人,於是走过去赶人。
「喂,谁准你坐这个位子的?快给我滚开,我要用饭了。」
「姑娘,你懂不懂先来後到的规炬啊?」被赶的男子即是胭脂郎。他不悦的抬眉睨她一眼,惊见是一位清艳的俏姑娘,脸上立即堆上近似邪yín讨好的笑容,轻佻的说:「我才觉得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姑娘来的正好,就坐下来一块吃吧。」
「放肆!」阿蛮像连日的霉气找到出口发泄,狠狠的刮了他一个耳光,大声斥喝,「你是什么人?!竟敢和我平起平坐!」
这响亮的巴掌声震惊了店裏所有客人,而挨耳光的胭脂郎更是惊愕加上羞愤,他那粉面白皙的右颊印出淡淡的五爪红痕,似火烧的刺痛著。
「你……」胭脂郎本想回掌过去,但见阿蛮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丝绸,而裁工更是精致,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是没有她这份娇贵气息的,於是他按捺住心中怒气,决意要与她攀缘。
「我怎么样呀,怎么不说下去?」阿蛮那对飞扬的凤目觑他一眼,不禁绝倒惊艳,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和龙公子一样好看的男人,但是他不同於龙公子的俊逸英挺,而是眉目清秀之中透露出一股妖魅之气,不过好看的男人总令人赏心院目,
「在下不敢,否则我的左颊又免不了挨姑娘一刮,」胭脂郎展露一记无辜且无奈的苦笑,非常迷人。
「我喜欢机伶的人。」凡能顺她的意、逗她开心,她的火气很快就熄灭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专卖女人搽的胭脂水粉,所以大家都叫我胭脂郎。」
「胭脂郎……」阿蛮楞了一下,然後捧腹大笑,笑容如花开富贵的牡丹,贵气十足。「好好笑哦,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取一个脂粉味这么重的名字?不过啊,再仔细一看,倒是满与你相配。」
「谢谢姑娘的称赞。」胭脂郎讨好的说:「在下可有幸知道姑娘的芳名?」
「名字就是让人叫的,没什么不可以让人知道,我姓赵,单名一个蛮字,大家都叫我阿蛮。」说著,肚皮竞咕噜叫得厉害。
「我真该死,迳自站著和你说话,忘了你还没有用饭。」胭脂郎礼貌的为她拉开椅子,手恭敬的一摆,「请坐。」阿蛮犹疑了下,只有平民百姓才会同桌同吃,她可不习惯这样的规矩。
「阿蛮姑娘若不嫌弃,胭脂郎愿意站在一旁服侍姑娘用饭。」胭脂郎好像能读女人心裏话似的,句句服贴顺耳。
「胭脂郎,你反应快,人体贴,嘴巴又甜,你将来会有出息。」胭脂郎闻言,作戏般的拱手作揖,谄媚的道:「胭脂郎先谢过阿蛮姑娘的提
携,从今以後胭脂郎就供阿蛮姑娘的差遣。」
阿蛮很开心,今天她在胭脂郎身上找回身为公平的威严和自信。她坐下来,正要举箸时,酿香居的王老板走了过来。
「赵姑娘,借一步说话,」
「王老板,你没看到我正在用饭吗?」阿蛮斥道。
王老板脸色沉了下来,养殖郎见状,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开口,「王老板,您别生气,有事和我胭脂郎说,等阿蛮姑娘吃完之後,我再转告也是一样。」
「胭脂郎,这位赵姑娘是你的相好?你要替她付清积欠我一个多月的住房和伙食费吗?」王老板语带暧昧的说。
「王老板,这话可不能乱说。」困脂郎余光瞄了阿蛮一眼。
「口出秽言,罪该掌嘴。」阿蛮命令的道:「胭脂郎,重重的掌他的嘴。」
王老板冷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啊!赵姑娘,你想掌我的嘴,也得先把欠帐付清吧。」
「我身上的银两被扒走了,现在没钱,等我找到那个贼胡子,再加倍付给
你。」阿蛮说完,举箸夹起一块鸡腿肉正要放入嘴裏时,被王老板手一挥,鸡腿肉掉落桌上面。
「没钱?没钱还敢端架子、住上等房间、白吃酿香居珍味玉食,你当这是你住的豪门宅院啊?」王老板语带尖酸。
「豪门宅院算得了什么!我住的地方是……」阿蛮急忙住嘴。
「是什么?」王老板露出一副看你怎么继续吹嘘的嘴脸;「赵姑娘,吹牛皮不能当钱使,你还是老实把这半个月的帐结清吧,别在要赖了。」
「你的耳朵是没有掏乾净,才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吗?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反正你不会吃亏就是了。」阿蛮不耐烦的摇一摇手,「好了,你走吧,别打扰我用饭。」
王老板生气的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拎起来,不容情的要把她住外拖。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阿蛮惊怔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王老板……」胭脂郎欲打圆场,但王老板不容请求的打断他的话。
「胭脂郎,不关你的事,站到一旁去,今天我非让这个目中无人的野丫头知道
什么是规矩。」
「天下所有的规炬都是我赵家订的,我懂得比你少吗?需要你这个粗鄙的小奸商来告诉我?」
「胭脂郎,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王老板讥讽的说:「她还以为自己是千金之体的大宋公主呢。」
王老板这番有心挖苦的话,却给了胭脂郎一个全新的想法。他望著这个叫赵蛮的女子,她一举手、一投足在在散发著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若不是从小喂食琼浆玉液,住的是金碧辉煌的豪门深宛,一般女子还真不容易培养出这样的霸气。
「王老板,算你有眼光。」阿蛮洋洋称许。「所以我劝你对我好一点,别汲营眼前的小利,免得将来後侮莫及,」
「上酿香居的每一位客倌若都像你一样,我乾脆把酿香居改做救济院,也许还能得到一块皇上亲题乐善好施的匾额。」王老板戏谑的道,
「这个主意不错,我可以成全你。」阿蛮当真的回应。
「你……」自大的丫头,真是会令人气死,「这些大话你留著跟县太爷说吧,
我没时间再和你穷蘑菇下去。」王老板直将她往外拖,阿蛮奋力的挣扎著。
「县太爷?不,我不去……」被拖到大门时,阿蛮一手紧紧的扣住门板,回头急呼,「胭脂郎,快救我!」
胭脂郎还在犹疑这女子是否值得他管这档闲事?也许她真如王老板所说的只是一个骗吃骗喝的女贼;可是万一她真是……
「胭脂郎,我若上衙门,一定会惹起一场轩然大波,我现在命令你阻止他。」她口吻裏有不能抗命的威严。
胭脂郎全身震了一下,且把一生的富贵赌在她身上了。他上前对王老板说:「王老板,别为难阿蛮姑娘,我想她的钱真的被扒走了,这样吧,她的房钱我来替她付好了。」
「真的?」乇老板怀疑的看著胭脂郎。他非常确定今天的太阳还是打东边出,可是—向以樫吝闻名的胭脂郎竟然如此大方,这可奇了。
「没错。」胭脂郎立即掏出一锭元宝,「够不够?」
王老板看著他手中的元宝,仿佛是一座金山似的,一时之间接不下手。
「不够吗?」胭脂郎说时,心揪痛了一下。
「够呀,怎么不够?这可是从胭脂郎身上掏出来的元宝呢!」王老板戏谑他一句,便放开阿蛮的手,从胭脂郎手中收下元宝。
蓦地,阿蛮好像看到元昊从对街走过,她来不及和胭脂郎道一声谢,便快步的追了出去。
「阿蛮姑娘,你要去哪裏?」胭脂郎望著阿蛮身影诘异的问,话说完,芳踪已杳。
「我说胭脂郎啊!」王老板像安慰又像挖苦的说:「你从女人身上赚饱荷包,这回却栽到一个女骗子手上,这叫一报还一报,也算公平啦。」
困脂郎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一向自认阅女人无数,只有他从女人那裏捞到好处,女人不可能在他身上拿走任何东西,难道这回他真的看走眼?
他的心凉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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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明明看到那个贼胡子就站在这儿,咻地一晃,人又不见了,莫非他的脚长出一对翅膀来不成?
阿蛮忙乱的在大街小巷穿梭,走了大半天,非但没找著,还将自己搞得饥渴难当,狼狈不已。
阿蛮站在街头,注视著街道两旁搭起的席棚,一家紧邻一家的小吃摊,空气中弥漫著油盐香味和杓子炒锅的声音,唤醒她肚子裏的饿虫,咕噜噜地叫个不停,她步履蹒跚的走著,在王记肉包子店前驻足。店前围著许多人等待刚蒸好的包子,老板娘巧云掀起竹笼的盖子,一阵热腾白烟袅袅的窜升,还带出淡淡的稻米香,令人垂涎三尺。
阿蛮忘记自己娇贵公主之尊,眼巴巴的盯著竹笼裏那一个个白胖可爱的肉包于。她也想吃,可是身无分文,又能怎么办?回宫好了,她正要转身离去时,被一道熟悉的声音给惊怔住。
「巧云嫂子,生意兴隆啊。」是皇甫呈凤和何云飞。
「凤小姐、飞将军,你们怎么来了?」王巧云嘴巴说菩,手也没有停下来,俐
落的将每一位客人要的包子用叶片包起来。
「找人找的累死了,突然好想吃巧云嫂子的包子,所以就来了。」呈凤随手从笼裏拿起两个包子,一个交给云飞,另一个往自己嘴巴裏塞,大口地咬著,
「这事我听离珠说过,太后命令你们把阿蛮公主找回宫才准你们拜堂成亲。两个月都过去了,阿蛮公主有消息吗?」
「杳无音讯。」呈凤忍不住抱怨道,「平时养在深宫的公主,没想到还挺会跑的。」
「巧云嫂子,呈龙那头可有消息?」云飞开口问。当初他们协定以王记做为互通消息的管道。
「没有,前两天他们才来过,说要往北方沿路去找。」
他们说话的内容断断续续的传进阿蛮的耳朵裏。原来太后下了这道懿旨,那她更不能回宫去,否则岂不是成全他们了。
「巧云嫂子,那我们走了。」呈凤和云飞向她告辞後,朝西方走去。
客人散去,巧云拿起竹盖再盖上时,余光瞥见阿蛮
「姑娘,你要买包子吗?」
「我……」阿蛮困难的咽下口水,舔一舔乾涸的唇,然後昂首挺胸,摆出傲然不可侵的矜持。「不,我不买。」她不断地在心裏告诉自己,她是阿蛮公王,身上暂时无银两,绝下能再发生同酿香居的事。
於是巧云便将竹盖阖上,而阿蛮那对本是神采飞扬的凤眼瞬时似欲振乏力般的黯淡下来。
阿蛮困难的欲移动脚步时,巧云又叫住她。
「姑娘,请留步。」竹笼又再度打开,巧云拿出两个包子递给她。「请你吃。」
「为什么?」阿蛮压抑著心中那股伸手去接包子的欲望。
「因为你看起来想吃啊。」巧云说话向来直爽,并无任何恶意。不过听在高傲的阿蛮耳裏却非常剠耳。
阿蛮挣扎著,心想她一个堂堂的大末公主怎么能吃嗟来食呢?
「不……」阿蛮小声的拒绝,却被身後一道男声给淹没了。
「拿著吧,别客气,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一时的不方便。」徐东烈捧着一笼新做
好的包子过来,一个一个放到蒸炉上。
阿蛮认出他了。「你是那天提醒我的瘸……」话至此,她连忙打住。
「东烈,你认识这个姑娘?」巧云问他,一手摸著怀眙七月圆滚的肚子。
「不算认识,前几天在龙津桥下看把戏时,小溜子扒走这位姑娘的钱包正好被我看到。」
「小溜子?!」阿蛮看著徐东烈,「你认识那个贼小鬼?快告诉我他住在哪裏?今天我非把这个小贼揪到衙门不可,将他关一辈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徐东烈和巧云交换一下眼色。小溜子这个小混混,平日不学无数,偷骗拐扒样样来,但从不当面行抢百姓,而且事母至孝,所以大多数认识他的人通常会替他稍作掩护。
「姑娘,那个小溜子的行踪一向飘浮不定,宫府的人都抓不到他,我哪会知道他住哪裏?」
「是吗?」阿蛮满腹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