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味地慢捻细磨地问着:“这么说,秦国谣传你将要成亲一事是假的了?”
那拖长的腔调,阴晴不定,令陈父一抖。
陈白起虽然没有抖,但那憨厚老实的表情有些龟裂。
这是不打算跟她迂回,直接撕开脸皮了。
她啪嗒一下打掉心头的小猫爪子,也不再躲避他的视线,两人隔着相视。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天色已晚,夜路多有不便,等我以后有空再来与你闲聊。”
后卿静静地看着她,那一双总在他梦中翻云覆水的眸子依旧清亮温软,但却不再令他心软了。
他眼底倏地浮起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黑暗,血玉饱足了猩红,辗然一笑,全然是慑人心魄的精光:“不必等了,从今日起你哪儿都去不了。”
她脸色微微一变。
心头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蓦地低下头,只见一个庞大的阵法从她脚底蔓延开来,细密如丝织的光线快速编滕起来,足底的压力像沼泽淤泥直拖人下沉。
“娇、娇儿!”陈孛惊叫道。
陈白起反应极快将人拉近,直接开启瞳术,同一时间开启阵术,若是普通的阵法自然困不住她,她以阵压阵,暂时规避了力量被抽取的压力,但她周边的其它人却是动弹不得,全身无力抽搐倒地。
看来这一次,后卿是下了狠手,非要将她留下不可。
“你倒是躲得了,但他们你舍得下吗?”像是清楚她的弱点所在,后卿站在远处淡淡一笑。
陈白起抬起脸,竟是异色双瞳,一只眸漆黑如夜,一只眸却璨阳如日,后卿身后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暗吸了口气,怔然惊讶。
“自然是舍不下的。”她倒是诚实。
后卿是了解她的,听这话便知有后言。
“所以你打算束手留下?”
“自然不是。”
她好像跟他没有这么大闹一场,两人的关系还如之前那般,她探听道:“这阵法甚是奇妙,叫什么?”
他听这话倒是得了趣味,睨着她似笑非笑:“这是专门用来逮那些个始乱终弃的负心,名字倒是还没有取,不如你给取一个?”
陈白起:“……”她肯定他在内涵她,不用证据了。
“怎地不回话了,是一时想不到该叫什么,还是想得太多了,不知该取哪个?”
见他眼神越来越危险,陈孛拉了一下陈白起,跟她使眼色:“娇娇儿,要是逃不了,你就赶紧说几句软话。”
他们又不是宁死不屈的武将,用不着真弄成死仇一样。
陈白起对于逃不了这事不置可否,只道:“父亲,光凭几句软话便能让他收手?”
陈孛呐呐的半晌,听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那怎么办?”
除非她愿意让他得偿所愿,但不说远的,光说两人如今这擭不拢的身份,那就是一道天堑,或许后卿正是因为知道两人朝着大路两头越行越远,方不打商量就直接动手将人留下。
他果断而狠厉,但到底心中有她,这便是一个最大的弱点,但陈白起呢,她无心无情,无爱无怨,到最后伤心的还是那个用情至深之人。
陈孛正因看懂了,方想叹息。
情爱是这世上最难权衡之事,两情相悦毕竟在少数,大多数都是将就与凑和,得之是幸,失之乃命,强求不得啊。
“你说,若让他舍下一切与我走,他肯不肯?”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与挨得近的陈孛能够听到。
陈孛瞪大了眼。
她……她竟还打着这种主意,是想家里外头通吃吗?
舍下一切?
哪个“一切”,赵国还是赵王这个身份?
虽然陈白起在陈孛心里头是个价值连城的宝,别人个拿什么来都不换的重要。
但他也不会异想天开到有人会为他家娇娇儿连一个国家、一个傲视天下的身份都舍弃了,只为跟随在她身边当一个寂寂无名之人。
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陈白起其实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天真又自私,但她脑子偶尔会有这么一个念头,她是考虑过他们的,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而她被系统束缚得动弹不得,如果他愿意舍下一切走到她面前,她……她或许也可以为了顾忌他而改变行事做法,哪怕因此会耗费更多的精力与时间。
但她知道他不会的。
不是不够爱,而是男人的本性使然,权力与美人皆想兼得,他们从不认为这两者一起有何冲突。
胸口处又抽痛了一下,系统的警告再次抽取了她的感情,她方炙热的心再度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