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狗当然不懂得吕洞宾的好人心啊!它要明白,那才有鬼,而且吕洞宾不是人,他是神仙。”她一边说,一边走出卧房。
“嗨!你懂得不少嘛。”旭日跟在她身后,和她聊天真的很有趣。
“废话,我是天才,当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你是不是天才?这点我是不知道啦!不过我可以肯定你是个自大狂。”
“天才总是寂寞的,我可以体谅你这个凡人的无知。”
莫愁儿回头给他一个大鬼脸,准备进浴室。
“等一下。”旭日拉住她。“先把我的浴室还原。”
“恶!”她吐吐舌。“你真是天生的平民耶!有福都不会享。”
“莫愁儿。”他突然板起一脸严肃,以着从未有过的正经口吻道:“如果你想在二十世纪生活下去,不想再因自己的‘与众不同’而遭受排斥,‘习惯’是你首先必须做的一件事,你懂吗?”
她沉默地低下头,他是第一个会纠正她行为的人,天之骄子的天才科学家向来是让众人捧在手心里崇拜的,这一点让她既陌生又感动。而他严肃的表情更叫她心悸,为他眼里隐隐的怒火惶惶不安,他生气了吗?
“你不赶我出去了?真的……肯让我住下来?”她问得小心。
“为什么不?”他轻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将外人见不到的温和神色尽情展露在她面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很高兴有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与我作伴呢!”
“真的?”突来的微笑有如拨开乌云重现的朝阳那般灿烂耀眼,莫愁儿跳起来抱住他。“你真的欢迎我住下来?”
“当然。”他笑着揉弄她一头稻草似的乱发。“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不要说一个,一百个我也答应。”
“不可以再随便改造我的屋子。”破胆一次就够了,他不想有被吓成疯子的可能。
“什么嘛!你真不懂得享受生活,但是……好吧!我答应你。”跳下他的身子,她走进浴室准备将浴室还原。
旭日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好奇心人皆有之,对于她能把六坪半大的浴室改变成无边无际的热带丛林的诡异方法,他有兴趣到极点。
而眼前的事实更叫他目瞪口呆,就见莫愁儿小手一挥,一根操控杆由藤蔓中伸出来,她只不过稍微扳一下,大片丛林迅速消失,变回了原本六坪半的现代浴室。
“你……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空间移转啊!”她巧笑情兮地将手中的黑盒子递到他手上。“在这庞大的宇宙中,不论时间、空间、物质……任何东西的组成,其间都有一定的缝隙,只要找到穿透缝隙的方法,自然就可以任意组合物质、切换空间、来去时光,这个盒子就是穿透的钥匙。”
旭日听得似懂非懂,望着手中的黑盒子一脸疑惑。
“照你这么说,穿梭时空、自由来往过去、未来并非不可行之事喽?”
“没错。”莫愁儿收回黑盒子。“但其中还必须考虑人类的肉体是否禁得起如此长期的能量冲击。”
“也就是说人类不能永久待在不同的时空中?”
“不一定,看个人的磁场,如果一个人的生命频率可以同时和两、三个世代相合,你就可以长期待在那些符合你生存的时代。举个例子:白告之所以被称为时空的超能力者,就是因为他遗传了他父亲那一族能够自由调整身体磁场的能力,所以他可以自由来往过去、未来,并长期定居在他喜欢的时代中。”
“那么你呢?你长久待在这里没问题吗?”
“我没有带着我的身体穿梭时空啊!你现在看到的形体是我在二十世纪新找到的肉体容器。”
旭日突然有某种不好的预感——“你……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你该不会把她给……”
“拜托。”莫愁儿顿感啼笑皆非。他当她是千年女妖,还是万年僵尸,居然有那种离谱的想法。“我没有谋杀这具身体的主人,也不是强占他人意识,这具身体是我在医院太平间里找到的无名女尸。”
“你……借尸还魂?”他感觉有点恶心。
“你一定要往那方面想吗?”他那一脸小生怕怕的样子,直叫她忍不住生气。“在你们这个世代,有很多有钱人生了重病,却碍于医学不够发达,无法治愈,或者成为植物人,他们常常自愿成为‘冰冻人’,先把自己的肉体冷藏起来,等待有朝一日发明了新药可以治好他们了,再从沉长的睡眠中复活。我只是把这个原理加以运用而已,没什么了不起,请你不要妄加猜想好吗?”
“噢!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他有些无措地伸手拨弄垂到额际的刘海。他擅长的商业和她精通的科学,两者理论实在差太多了,叫他一时无法接受这种神话般的情况。“但……我会努力去理解,而且它们好像还满有趣的。”
“真的?”她开心地笑了。他是她在这个世代第一、也是惟一的朋友,她决计无法忍受他排斥她,或者将她当怪物看。“你肯试着了解我,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很无聊?”
“怎么会?‘无聊’这字眼太夸张了吧?我虽然不是学科学的,但我一直以为人生中能够多接触各种不同的知识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他戏剧性地眨眨眼,不想这种沉闷的气氛继续下去。
“是吗?”她腼腆地笑了一笑,突然脸红起来。“对不起!我好像要检讨一下了。”
“什么?”
“我一直在心里偷骂你‘老酸儒’,对你说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人要惜福’……一些大道理都……”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其实你说的话也是有一定的道理,我会好好想想的。”
“哟——”他瞪大眼睛直盯着她瞧。“原来你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还在心里偷骂我,小没良心的。”
“那你现在骂回来了,我们扯平。”她可是一点兑亏都不肯吃的。
“你哦……”他望着她一脸机灵巧智,所有的慧黠灵气全都闪烁在那双翦水秋瞳里,黑白分明地镶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一个美得很特别的女人。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大笑出声,这个女人是座宝库,而庆幸,她一点都没有女人味。
他笑,她也笑。一辈子关在实验室里,从未和“人”
相处过,以为那一定很困难,但遇到他的过程却是恁般地有趣,也许她会爱上二十世纪,尽管它落后极了,可是有他在……
在旭日家待了快半个月,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超级的古板。
好不容易送他出大门、上班去,愁儿像是解脱似的,大叫一声,跟在他身后溜出公寓。
拜托!千辛万苦才来到二十世纪,面对一个完全不同的世代,她怎么可能乖乖地睡上一整天等他下班;况且她对这里一点儿都不了解,二十世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二十世纪的人如何生活?流行什么?发展到哪里……她甚至基本的谋生能力都没有耶!
他不担心万一有一天,她身份暴露,必须出外避难,会饿死他乡;她还害怕不小心在街上迷路,会被骗去卖呢!
只是在外面溜达的时间不能太久就是了,他每天中午都会买饭盒回来和她一起吃,要是他回家时找不到人,嘿嘿……那一大篇训辞够她听得耳朵流脓了。
但是,愁儿还是觉得旭日实在是过份保护她了,如果她没有每天溜出来玩耍,她不会知道在二十世纪,陆上的交通工具是“车子”、空中飞的叫“飞机”、水里的是“船”、在这里每个人都要有身份证、要享受社会福利,必须具备基本的身份证明文件……很多很多的知识和生活经验都需要时间一点一滴去累积,而她若想要在这个世代生存下去,“学习”是眼前第一要务。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东逛西晃,这里的人似乎都很悠闲,每个人脸上都挂满愉悦的笑容,她跟着人群走,不知不觉竟到了海边,是天然的海,不是由科学做成的景观墙,空气中甚至可以闻到海水的咸腥味。
这是愁儿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海,一阵海风突然袭来,吹得人透心凉,某种莫名的感动催得她眼眶发酸,胸口似被一块硬物堵住。
“嗨!小姐,你为什么哭?”
一个温和的声音忽地在莫愁儿背后响起。
她转身,迎上一张漂亮的笑颜。赞美男人实在不该用“漂亮”这句形容词,但眼前的男人除了“漂亮”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字眼可以描述他的花容月貌。
“唉!难道‘英俊’也是一种罪过?”他对她调皮地眨眨眼。“小姐,你可千万不能被我的俊帅容貌给迷住,因为我还没打算定下来结婚。”
愁儿的上下眼睑眯成零点五公分的宽度,然而狭窄的视野并不阻碍危险、挑衅的眸光飙出。
“你太谦虚了吧!‘英俊’?”她伸出一只手捉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左右上下地转了转。“此等娇美容颜,称它为‘艳丽无双’都不为过呢!”说完,她还捏了他的脸颊两把,极尽挪揄之能事。
咯!慕容晓月差点被一口唾沫给呛死,瞠大两只难以置信的眼珠子。了不起。他走遍天下,第一次碰到口舌毒辣跟他有得拼的人,还是个女人。假设世间女子都如她这般机智、难缠……
老大英明!他总算了解大哥抱持独身主义的好处何在了。
“喂!你发什么呆啊?”莫愁儿踢了他一下,这男人空长一张好面孔,其实笨得可以。随便一句话就被堵死,无趣至极。还是旭日聪明,虽然容貌长得不如他,但其聪明、博学与正直岂是这只花蝴蝶堪可比拟。他们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呢!
“哇!你做什么?”晓月抱着痛脚大叫,满心后悔。
原本是可怜她一个小女人,独自站在海滩上要哭不哭的,大概是被情人抛弃了,看在同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人分上,好心逗她一逗,想不到却惹上一只母老虎,倒霉!
“为什么来这里的人多半是一对一对的?”莫愁儿好奇地指着沙滩上有说有笑的众人,大家好像都很开心的样子,有什么特别的事值得如此高兴?
“不会吧?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晓月像是看到空中飞象般大惊失色地瞪着她。
“关你什么事?”莫愁儿送他一颗超级白果子,碎嘴的男人最讨厌了。没经过比较都不知道原来旭日这么可爱,外面的男人全是又傻、又笨、又麻烦的无聊分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不晓得就老实承认,装腔作势,像个白痴。”
“我不知道!”晓月很少在口舌上被激得跳脚,但这个女人真的有让人气到爆血管的天分。“这里是威基基海滩,情侣和夫妇们梦想中的度假圣地,当然有很多一对一对的同伴,有什么稀奇?你才少见多怪,古井里的青蛙……”他说得正兴起,却发觉惟一听众非常不赏脸地正漫步离开中。“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他忍不住大吼。
答案是——没有。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莫愁儿连回他一个眼神都懒,轻盈的身影已然迅速地飘离海滩。
不是晓月的话语缺乏吸引力,实在是莫愁儿的思绪早被那句“情侣天堂”给占满了。一处专供一对对同伴游玩的海滩耶!好奇怪、好有趣,从来没听过的事,她好想深入玩玩看。
可是在二十世纪她只有一个人,除非旭日肯陪她一起来玩。但……他肯吗?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引诱他答应?送礼?缠着他?还是……
对了——贿赂。人家不是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许她可以用这个方法让旭日自愿带她来玩。
念及履及,她迫不及待冲回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