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楚梅死亡现场——哦,你还不知道吧,除了楚梅,你的另一个老朋友,就是给楚梅提供藏身住所的女人,她也死了。在对付北极星这件事上,她没少出力吧?我们查到,往经侦科科长家送举报材料的,就是她。
是你的左膀右臂吗?那很不幸,你折损了一员大将。
好消息是,两个人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死的,虽然服用安眠药这样的死法很痛苦,可至少死相不算难看。
重点是,我们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第三人曾经存在的痕迹。
穷尽了所有可检查的项目后,我们只能相信,楚梅和那个女人是自杀的。
两个——不能说好端端,但至少抑郁症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的人,为什么突然自杀?
我们差点就要相信陈作山提供的说法了:因为深爱的母亲被捕,活不下去了。
好在,法医对尸体做了更细致的药理检查,发现除了自杀服用的安眠药成分,死者体内还残留了少量致郁类的药物。
这就奇怪了,抑郁症患者,不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反而是背道而驰,没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我们检查了两人身边剩余的所有药品,以及开药记录。
我们发现,在临死前四天,那个女人的抗抑郁药物就吃完了,但她没去开药——这在以往可是不会发生的,她向来准时去开药,因为离了药物以后轻生的想法就会一直折磨她。
没去拿药,也好解释,因为楚梅来了,楚梅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药分给了那个女人。
久病成医,大家又都是病友,哪些药两人都可以吃,心里总是有数的。
可惜,她们都不知道,在送楚梅去藏身之处时,她的药就已经被陈作山掉包了。
陈作山给她换了一种致郁的药物,使得两人病情迅速加重。
抑郁症患者原本就容易产生轻生的想法,两个人有了同样的想法,并且随着病情的恶化,想法越来越强烈,就这么相互影响着,她们选择了一起结束生命。”
龙淑兰目瞪口呆,她已经忘了哭。
“陈作山为什么要杀楚梅,你刚刚已经说出了他的动机,他杀过人——帮你们处理过一个不听话的疯子。他怕楚梅落网后将他供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龙淑兰目光涣散,她一把抓住了钱允亮的袖口,开始否认刚刚说过的话:“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他跟我们是一边的……他是梅梅的……”
“他是你给楚梅选的乘龙快婿,你一直希望陈作山能够带着楚梅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他究竟跟你们是不是一边的,不好说吧?”赖相衡接过了话头,“尤其是,你对他也没多少诚意,第一个就把他给出卖了,你还指望他对你掏心掏肺?
人是会变的,就连你都面目全非了,怎么保证陈作山不会变?
他的欲望也会膨胀。那个在你眼里踏实本分的小医生,看过外面的世界,又遇到合适的契机以后,还是原先那个人吗?
据我们了解,北极星通过各种渠道搜刮来的投资,并没有全部投入研究,那些组织成员一个个脑满肠肥,陈作山只是个十分边缘的小人物,但他在北极星捞的钱,恐怕你的疯子团伙——至少看眼下的发展态势,是给不了他的。
有这么具体的对比,转而投入疯子团伙的怀抱——哪怕做一只不入流的菜鸡,还是继续为你效力,被你控制,再娶一个你女儿那样的拖油瓶。
这个选择一点也不难吧?”
龙淑兰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不再是那种撒泼耍赖的流眼泪,而是真的伤心了。
那眼泪已经不是一滴一滴,而是如两条小溪一般。
她的人生似乎一下子回到了某个荒芜的原点。她突然记起了,自己做这一切的初心是为了女儿。
可是现在女儿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高昂的头终于低了下去,一直挺得十分板正的肩膀也塌了,那股支撑着她的精气神,一下子化为了泡影,破灭了。
她终于有了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这样子原本是能激起人们的同情。
刑警们却不行,至少看了这场审讯的五个人情绪就很复杂。
不久,龙淑兰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那走路的步态,竟然有了老态龙钟的意思。
她去尸检室,看到了冰冷灰白的楚梅。
看到楚梅时,她的情绪反倒平静了下来。
楚梅是浑身赤裸的,因为经过了尸检,有一道一字形的缝合口自上而下铺在她的躯干正面,很是触目惊心。
龙淑兰将楚梅上上下下打量和好几遍,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句:“妈真的尽力了啊。”
说罢,她转身,主动走出了尸检室。
目光对上尸检室外的赖相衡和钱允亮,她突然大喊道:“是她啊!一切都是她的主意!疯子团伙是她搞的啊!我冤枉啊……”
她,指的是楚梅。或许是没脸面对把,她只是反手指着尸床上的楚梅,并没有喊她的名字。
这大概是龙淑兰能够作的最后一个妖了。实在是个败笔。
钱允亮和赖相衡甚至都没有回答她一个字。
哐啷——
冰凉的手铐再次拷上了龙淑兰的手腕,两人几乎是一左一右将她架起,飞速送进了押解车里——他们害怕龙淑兰失了理智,将张雅兰和闫家的关系嚷嚷出来,那样得话,几人可就真是白费心思了。
直到将她送上车,几人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钱允亮和赖相衡跟车,将楚梅押往拘留所。
自此,疯子团伙和北极星案件的主要情况,警方已完全掌握了。接下来的工作,便是挨个审讯所有参与犯罪的嫌疑人,补充更多证据,等待公审。
看着押送龙淑兰的车离去,貂芳和冯笑香终于将心脏放回了肚子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将闫思弦的秘密就此埋葬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