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丹娜的音乐真是百听不厌……不过公司的同事可能永远也不会相信,她是那种会在家里披头散发听玛丹娜跳乱七八糟舞步的人吧!
面条煮滚了,她把一把青菜和鸡蛋加进去,长长的筷子两三下搅拌着。
今天是二十八号,离发薪日还有三天,她身上只剩下五百块,得省着用,所以今天晚上吃的是简单却丰富的八块钱泡面煮鸡蛋青菜,和一罐二十元的玉米罐头。
简单爽口又营养,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吃过饭后,她看了一会儿书,突然想起两三天没有上网了。
不是说要上网看看那个爱说梦话的尼克,跟他道个歉吗?
她有点迟疑又有点志气地上了网,憋着的气倏然泄了。
上头尼克的id,那个圆圆的象征脸形闭目养神……他不在。
她只好上雅虎的聊天室去,寻找梦话室。
尼克的id在,但是毫无响应,所以她没有办法确知他在不在。
而且里头有一个「克莉斯汀」,一个「娜亚」,一个「宝贝」,七嘴八舌的字迹弹跃而出。
「尼克在吗?」
「他的id在啊!」
「尼克你究竟在不在……」
十几句话夹杂而出,看起来好像怨女在找旷男似的。
他可能不在吧,否则在这么热门的状态下还忍着不出来,还真不简单。
突然间,她的messenger出了敲门声,然后有道讯息进来。
黄色笑脸出现,神秘尼克现身了!
「我很抱歉。」
荧幕上突然出现的这四个字敲傻了她。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三天前,我太自以为是。」
他还是惜字如金呵,不过每一个字看起来都挺诚恳的……若勤发现自己竟然在微笑。
「要不要用麦克风?」她竟然提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提议。
画面停顿了很久……她的呼吸也快停顿了。
「好。」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若勤虚软着手,翻箱倒柜地找出只有跟敏君聊天时才会用的耳机麦克风。
「喂喂喂,你听见我没?」她勉强抑下兴奋的喘息。
她变得好奇怪,她从来没有这么迫不及待和一个人声对声地接触……就算他是老油条公务员,就算他是个尖刻爱批评的人……「嗨。」一个低沉磁性到让人炫目的好听男声在她耳畔响起。
她心跳漏了一拍,几乎忘了接话。「嗨。我以为我会听到一个变态的中年人声音。」
他一怔,随即笑了,笑声低低沉沉如大提琴的音色,悠然回荡敲击在她耳上和心上。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乱跳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变态中年人?」他的声音宽厚磁性,有种奇特慵懒的外国腔调,不过基本上来讲是很字正腔圆的。
不像她,紧张起来的时候「观」和「光」一律念成「光光」。
「我就是知道。」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谢谢你的信任。」
「嗳,聊天室里头有很多人找你耶!」她忍不住提醒。
「我的聊天室不是开给她们找金龟子的。」他淡淡地道。
她噗地笑了出来,「对不起。咳,我控制不住。」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怎么了?」
「没有。只是你既然不是开给她们交友用的,干嘛开?」
「信不信,梦话室三天前才开张,是我一时无聊做的好事。」他微笑,「现在尝到苦果了。」
「那干嘛还开?」
「可能是为了等一个没有风度的拇指姑娘来敲门吧!」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心窝情不自禁一阵温暖。
不不不,网上无真情,她不应该把这些话当真的。
「骗人。」她故意笑谑,「如果是真的,那一票女人怎么会像苍蝇见到肥肉一样死盯着不放?」
「我也疑惑。」他只不过是打开它,搁了三天,偶尔回一句简单的是或不是,对或不对,就有人蜂拥而至。
现在他相信了,寂寞的人很多。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万几辰寰的公事,依旧补不满他心底某一处空洞。
开聊天室是第一个失轨的冲动,和她接触是第二个。
或许他真的很寂寞吧……这种寂寞不是独自坐在夜里啜着酒,望着窗外满城灯火,而是处在满是人们的会议大厅里,突然从内心深处涌现出寒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病了,也或许就像他的弟弟所说,他应该去找个专属的心理医生。
事实上他很清楚,心上的空洞是从哪一日开始越裂越大的「难道你真的是金龟子吗?」这就比较有可能了。
「我是跟你说真的。她们会那么热中一定是有原因的呀!」她沉吟,「说不定她们去查过你登记在上头的资料了,发现你是身价百万的金龟子,所以他忍不住又笑了,「我不认为我公开的资料有附上银行存款。」
「那你是怎么登记的?」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好奇心也重得吓人。
「男,三十岁,纽约人,未婚。」简单至极。
「你是外国人?」骗人,哪有外国人中文打得这么好?
「华裔。我二十岁才从台湾到美国。」
「所以你是移民人氏哕?」怪不得。
好厉害,她竟然跟一个美国移民相谈甚欢……而且令人欣赏的是,这个移民人氏并不会像其它美国移民一样,学了洋文就爬上墙头骂汉人——这是亦舒的名句之一。
由于她待的是美商公司,常常看到很多明明就是华人、中国人、台湾人……故意一句话里挟杂两三个单字,狂得比真正的外国人还夸张,好像一句话里没说上那么几个英文字就会怎样似的。
教她这个英文有专科程度,会话讲得还可以的人都有种想扁人的冲动。
「勉强是吧!」他想了一想,不以为意地道。
「你现在在纽约哕?」
「是。」
「我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上你的聊天室了。她们多半查过了你的资料。」她啊哈一声。纽约耶!
「太冒险了。也许我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
「是哟!你不知道这年头崇洋的人还是不少吗?就算你是个出租车司机,只要别给人家知道了,依旧很吃香的。」她很热心地建议。
「你呢?」
「我怎样?」她一愣。
「假如我是个出租车司机,你还会这么热情吗?」
她脸一红,「谁说我热情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你在做什么一点都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就算是出租车司机又怎么样?总之凭自己的劳力赚钱,谁敢取笑你?」
他有一丝感动,「真的?」
她先是点头,后来才发现他根本看不到。「嗯。」
他的笑意明显了不少,语气有一抹轻快,「你很有趣,很特别。」
「多谢夸奖。」她嫣然,有些些羞涩。
「不客气。」他温和地道:「而且声音很美。」
她心脏怦咚一声,差点打嘴边蹦出来。「呃,谢谢。」
「我必须工作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晚点再聊。」他微微一笑。
她强自按捺住一股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努力轻快着声音,「好,去载客吧,祝你今天满载而归。」
他忍不住轻笑,「把所有的客人都往我家载?这恐怕有困难。」
她一怔,也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结束了对谈,她的笑意始终在唇边荡漾着……怎么也消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