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没诚意了吧!”他可不是打小便开始念书的耶!
他可是长大后旁听夫子教书偷学,再加上来书院的两年皆待在书库里才考上举人的,这花了他多少时间、多大的心力啊!他可不是随随便便考上的,难道他就不应该再慎重一点的恭喜他吗?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宇文逆天的步伐不变,直往山下的市集走。“还是要我在你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啤!我娘对我多好啊,哪需要你在她跟前替我说话!”真把他当成个不长进的毛头小子了?“你只消停下脚步,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声恭喜,这样就可以了。”如何,压根儿都不过分吧!
宇文逆天闻言只是轻轻地挑起不羁的浓眉,淡漠的笑僵在唇边,冰寒的眸底瞬时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光痕。“就这样?”
“没错。”他轻点着头。
“恭喜。”只是匆匆一瞥,只是淡淡一语,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耳边呼啸而过的凛冽风声罢了。
“嘎?”就这样?这算什么?
和他相处愈久,他就愈不懂他这个人。记得他刚到书院时,他不是这样待他的;可一年后,隐隐约约总觉得他变了很多,仿佛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肯,惟有在拥抱的时候,他才会匆匆地瞥他一眼。
他身上藏了数不清的秘密,但是他并不想挖掘,只想知道他为什么好像在逃避他。
既然他想逃避他,为何他有些时候又想要他的拥抱?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阵子八成是念书念出毛病来了,也可能是中了举人后,心跟着平静下来,脚步也不再那么急促,遂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他……嗯,好歹他也是资助他念书的人,偶尔关心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走吧,难道你不想早点见到你娘?”宇文逆天神色不改,迎着寒风,只是微微地眯起黑橘的眼眸。
“想早点见到她的人是我,你干吗走那么快?”可恶,他明明只矮他那么一点点,腿短他那么一点点,为何却跟不上他的脚步?他明明看起来很文弱,为何脚程总是快了他一步?
“你以为呢?”他侧首勾唇,对他笑得暧昧。
寻千佾瞪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又突地眯紧,跟着在他身后吼着:“我跟你说,我绝对不允许你对我娘做出一些不合礼数的事,你听到没有!”
“我想想…”
宇文逆天难得地露齿而笑,可在身后的寻千佾无缘见到。
“想什么想,我都说不成了,你还要想什么!”他不禁又闷吼了声。
就这样,一人的闷吼声,一人的轻笑声,交错在急劲的风中,一前一后地走向小镇。
***
“哎呀,我这个笨儿子,今儿个还记得回来看我这个娘呀!”方休市回家的寻婉儿远远地见到寻千佾往这儿走来,开心地把菜丢到一旁,拔腿便扑向他身上,紧搂着他不放。
“唁,小子身体愈来愈结实了,真是又高又壮,同你爹年轻的时候一样教姑娘家心动!”
“娘,你以为我现下还是个十岁的娃儿吗?”感动归感动,但寻千佾仍有点羞赧地垂下眼,四处张望着是否有熟识的人碰巧经过,见着了这教人难为情的一幕。
唉,他这个娘啊,都已经多大岁数了,还是一样的性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
“怎么,才及弱冠就不让娘抱你吗?”寻婉儿嘟起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娘!”他简直快求饶了。
她很哀怨地自他身上退下,然眼一瞥,即眼尖地看到他身后的宇文逆天,“哎呀!逆天也来了。”连忙又自他的身上扑去。就差那么一点点,倘若不是寻千佾的动作太快,她真是要扑到宇文逆天身上去了。
“娘!”她该不会是守寡多年,见到男人就想扑上去吧?
“哎呀,你这个死孩子,娘不过是想同逆天打个招呼罢了,瞧瞧你这模样,怎么上得了台面!”寻婉儿板起面孔,拎着儿子的耳朵,不免又是一阵数落,外加两声叹息。
“有谁是这样打招呼的!”寻千佾不免也吼了出来。
瞧她这副德行,倘若让街坊邻居瞧见了,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不堪入耳的话,难道她就不能改了这习惯吗?
“我啊,你娘我啊!”她说得理直气壮。
“娘……”他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咱们到里头去吧,里头暖和些。”宇文逆天勾起淡笑,搂着两人的肩走入屋内。
“瞧,还是逆天懂事些。”寻婉儿不禁甜笑着,直往宇文逆天身上偎去。“你啊,到底还是只雏鸟,要等你长大,成为一只像逆天这般可以飞上天际翱翔的大鹰,不知道还要多久呢!”
踏过门槛,她随即勤快地走到里头,端出一壶温酒,利落地倒了三杯摆在桌上,招呼他们坐下。
“娘,我已经弱冠了,而且我告诉你,我现下的身份不再是一介布衣,我可是已经通过乡试,是个举人了;倘若明年三月可以通过会试,就是个贡士了,”他说得骄傲,大口呷了一口温酒,顿觉口齿留甜,霎时温热了身子。
虽说他不怎么懂得品尝酒,可这味儿,应是极品才是,娘哪里来的银两打这样的上等货?
“举人?!”寻婉儿瞪大了水眸,尖叫出声。
举人耶,她儿子居然能够考上举人!真是同他爹一个样,不愧是人中之龙,不愧是……不对!倘若他再考上去……
“娘,你这酒不便宜吧,你哪里来的银两买?”寻千佾径自啜着酒问,一抬眼睇向她,顿觉她脸色发白。“娘,你在想什么?”
“嘎?”寻婉儿蓦地回头,深藏在眸底的惊惧一丝不漏地被看进宇文逆天专注的眼底。“没事、没事,怎么,好喝是不?那就多喝一点,这可是上贡的极品,是娘特地到临安城打来的。”
“你哪里来的银两?”寻千佾不禁发噱。她这个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问东答西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难道是太久没见到他这个儿子,人都傻啦?
“逆天给的。”寻婉儿总算明白他在问什么了,连忙将问题丢给宇文逆天。
“嘎?”他瞪大迷人的眸,转向一旁的宇文逆天,狠狠地瞪住他。“喂,你为什么要给我娘银两?”什么嘛!让他上书院,又给他娘银两!难不成真要他喊他一声爹?
对了,他是什么时候下山的?每一次下山,他不是都跟他一块儿吗?他何时把银两交到娘手上,他怎么不知道?难不成他是背着他偷偷下山,到这儿和娘私会?
不对,依娘的性子,再怎么大胆也不可能干出这等荒唐事。不过像宇文逆天这般的男人,长相俊尔、眼眸深邃、身形颀长、家势显赫。家财万贯,难不成…
还有,娘为什么要收他的银两?难道他们两个真的是……
“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好歹也跟我说清楚啊!”看什么看,光是大眼瞪大眼就能解决问题吗?
“说什么说,喝酒吧!这可是你娘我特地为你打回来的!”寻婉儿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不由分说地便往他嘴里灌。
“不!我是……娘……”
被寻婉儿连灌了数口酒,寻千佾的身体像是着火般,比他用跑的下山还要热,头也跟着晕了。
而眼前的宇文逆天只是静静地呷着酒,淡淡地笑着,那笑温暖得令他傻眼。
咦,他很开心吗?干吗这样对他笑?回答他呀!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有权利知道;他长大了,不是小娃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