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瞧我这什么脑袋,我要你停下脚步便是为了请你到我家坐坐,虽说我家是破旧了点,但我同你保证,绝对会比站在街上暖和,而且我还可以请你喝杯热茶以示我的感谢,只希望大哥别嫌弃才是。”他说得极热情,倾尽一切的感激。
宇文逆天只是淡淡地笑道:“你带路吧!”
“往这儿来吧!”见他答允,寻千佾不禁咧嘴笑着,尽管痛得令他蹩眉,他仍是喳呼了一整路。
“这位好心的大哥,我同你说,我家里就只有我和我娘两人,虽然寒怆了点,倒还过得去。而且我告诉你,我娘长得可称得上绝艳,听说以往在京城里还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但她却未婚生下我,遂只好带着我远离京城,到这小镇里卖菜糊口,我娘她啊……”
听着他辞噪的话语,宇文逆天不仅不觉得烦,反倒还觉得兴味十足。
已经有多久不曾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嗯,实在是太久了,他也记不得了。
***
两人从山脚下的胡同晃到另一头的胡同里,远离人烟,放眼看去,只有几幢以简单的茅草搭盖而成的屋子。
寻千佾拉着宇文逆天直往家里闯,然才踏进门槛,却听到里头响起了斥责声,今寻千佾瞬即一僵。
“你这个杀千刀的笨儿子,今儿个又给老娘死到哪里去了?”寻婉儿双手叉在腰上,像个茶壶般劈头便骂。“明知道今儿个老娘要到另一个市集卖菜,你的手脚倒挺快的,一溜烟就让老娘找不到人,老娘今儿个就剁下你的双脚,看你还能鬼混到哪儿去;以为长得比老娘高了,老娘便拿你莫可奈何吗?”
如雷贯耳的斥骂像滔滔不绝的江河直往他耳中倾泻,他连忙冲进屋内。
“娘,别骂了,今儿个咱们有客人。”呜,别再丢他的脸了。
“客人?咱们这破房子何时来过客人?你这个笨儿子连找个借口都懒,随意诓我几句,真以为我会傻得相信?倘若我信了你,就同你姓,”寻婉儿仍是不客气地吼着,宛若泼妇骂街,手上助势的刀更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娘,我说真的!”他忙不迭地解释,双手直抓着她握刀的手。
“在哪儿?”她拔尖声音问道,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倘若你真是诓我,咱们娘儿俩今儿个可有新玩意儿可以玩了!”
“在那里!”寻千佾简直是无脸见人了。呜,有娘如斯,不如遮眼蔽耳跳江去。
寻婉儿顺着他所指的方同看去,果真见到一抹颀长的身影,手上力道一松,闪动光芒的刀随即掉落在寻千佾紧急闪躲过的脚边。
她凑近他,暗斥道:“你这个死孩子,话也不说清楚,真有客人来了你还不快些解释,岂不是存心让人看咱们娘儿俩的笑话!”
“我早就说了。”他无辜地嘟呐了句。
寻婉儿的拳头不客气地落在他头上,听见他的痛呼声比往常大了些,立刻又把他揪了过来,仔细地盯着瞧。
“咦,又挨揍了?真浪费我给你生了张漂亮的脸。”她这儿子怎会这么笨,一点都不像他爹,更不像她,他到底是打哪里蹦出来的?不过那些人也真够狠的,偏往他这一张漂亮的脸上打,仿佛存心毁了她宝贝儿子的脸似的。
“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挨揍是再自然不过了。”他不服气地吼:“倘若你再给我多生几个弟弟,成为我的得力助手,我也不会被打得这么凄惨!脸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因此比较会打架!”
喀!他反倒怪起她来了。
“你爹都死了,要我找谁生去?”话落,她又手痒地拍了下他的头。
听,多响亮的声音,冲着这声音,她便改不了这个恶习。
“娘,别玩了,有客人!”闷哼一声,他不禁再次提醒她。“方才就是这位大哥救我的,你要谢谢他。”呜,他不敢回头看他,简直丢死人了。
经他这么一提,寻婉儿才突地想起这个再次被她遗忘的客人。堆起满脸勾魂摄魄的笑,她笑盈盈地道:“真是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请赶紧进来。”全都是笨儿子害得她忘了还有客人,净在别人面前干些丢脸的事儿。
“嫂子客气了。”宇文逆天有礼的一笑,踏入屋内。
他环视简陋的屋内,里头就这么一张缺脚再补强的四方桌,再配上两把胡乱钉上的椅子,不难理解寻千佾为何会偷偷摸摸地出现在书院外,每每露出羡慕的神情。
他定是极爱念书的人,因为倘若是他,老早把书一丢,先保住命再说;不过倒是少有人能把他打得抱头鼠窜,除了他爹。
“这儿简单得很,还请您别嫌弃。”寻婉儿立即奉上一杯热腾腾的茶,示意他在椅子上落座。
这男人她不曾见过,双眼看似无神,实则精烁得很,看来并非是等闲之辈,不过至少还算是个好人。毕竟他救了她的宝贝儿子,还唤她一声嫂子,嘴巴可真是甜,她最爱听这些甜死人不偿命的话了。
算算,已经有十多年没人这么唤她了。长得漂亮又如何?一旦生了孩子,找上门来的,全都是一群长得很欠扁的富商文土,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不,此处淡雅清幽,何来嫌弃之有!”宇文逆天笑得淡然却真诚。
“听公子的谈吐温文尔雅,必是读书人了?”真是怪了,他倘若是个读书人,怎有法子打跑那群该死的坏孩子?
“是读过几年书,亦习了几年武,故身子骨较强健。”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底慢慢成形,却仍不知可不可行。“我瞧千佾倒是对书本挺有兴趣,有意思让他到书院念书,他日若考取功名,嫂子也不用再如此辛劳,为了三餐奔波,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这么做一来算是报答他适时让他停下脚步,否则他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二来亦是想让真正想念书的人上书院,免得全让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纨绔子弟占了书院的缺。
“嘎?!”娘儿俩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等等,这孩子爱念书,为何我这个做娘的不知道?”寻婉儿怒扬一双柳眉,杏眸更是喷火似的瞪着缩在一旁的寻千佾。
“他常常晃到书院去听夫子讲课,嫂子难道不知道吗?”他倒是有点意外,但一见到寻千佾像是在责怪他的微恼眼神后,他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八成是怕自个儿的娘会为了他念书的问题益发辛劳,遂什么都没同她提起。
“哼哼,我现下知道了。”她眯起丽眸瞪视着儿子。
说到此,她才想到,光是忙着张罗两张嘴的三餐就够她折腾的了,哪里还想得到她这个笨儿子居然想念书。
“娘,我不是那么想念书的,我只是……”可恶,都怪他多嘴,没事在娘面前提起这件事做啥!
娘光是扶养他就够累了,不仅要赚取一点碎银供他吃穿,还要忍受他人的冷嘲热讽,倘若还要供他上书院,岂不是要她的老命?他宁可一辈子都不碰书本,也绝不要让娘再受任何侮辱,更不要让娘那么辛苦。
“呻!老娘就算把命豁出去了,也要让你上书院。”以往不知道便罢,今儿个知道了,她怎能作罢!
“我不要!”
“银两的事有我拿主意,你犯不着担心。”她还年轻得很,再磨个几年还不成问题。“倘若你没给老娘我拿个功名回来,瞧老娘怎么剥了你的皮!”不忘外加两声恐吓。
“可是……”那要花多少银两?
“你不听我的话了?翅膀真是长硬了?”她扬高了音调问。
“我……”呜,都怪他啦!
“这些问题都不用担心,由我来处理吧,算是报答他给我的帮助。”宇文逆天适时地插入一句话。
“到底是他帮你,还是你帮他?”寻婉儿小声地凑在儿子耳畔问。
“当然是他帮我,你以为我有那个本事帮人吗?”
可既是如此,他为什么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