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阳才吞吞吐吐地道:“我十岁那年与你们逛庙会,不是曾走散了意外撞见了九殿下?”
萧茹倾点点头。那时她九弟贪玩,小小年纪也不知怎的竟然逃过宫人的眼溜出宫来,幸好被芷阳撞见送到了她这里。后来她们姐弟两个一起回宫,母皇知道后便将他关了三年紧闭。莫非是迁怒之下把芷阳当成了罪魁祸首?
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白芷阳完全不知道后来的事,自顾自地道:“当时,我不小心,唔,撞坏了他的花灯……”她说完,觉得自己在人家背后道人是非着实不是君子所为,赶紧又义正言辞地解释了一句,“不过,九殿下心胸开阔,怎会为了一盏小小的花灯记挂这么久,定是我想差了。”
“……”
心胸开阔啊……
白芷阳那边还在苦恼自己哪里唐突过人家,那头,萧容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那闷气也还没消。他撩着帘子,目光冷冷地看着外头,周身都散着生人勿进的气场。白则伊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一眼,犹豫了半响还是道:“殿下,家姐性子直,若是哪里得罪了您,还望殿下海涵。”
萧容回头瞥了他一眼,脸上终于有了那么点兴致,“你心思倒是剔透。”十一岁就知道替他姐姐道歉了?“怎么,你姐她经常得罪人吗?”
白则伊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萧容薄唇轻勾,却哼了一声:“本殿不是海,涵不了。”
九曲桥位于帝都南面碧月潭之上,石桥尽头,蜿蜒长廊相缠相绕着三座水榭小屋,一碧万顷的潭水之外烟柳青青,参天古榕,红花楹树,临江而立,可谓是京城最富盛名的一处景色之一。也因此,不少世家女子办诗会都会选择这颜色极好的九曲桥。
四人到的时候刚过辰时半,九曲桥桥头来来往往马车停了一路。她们过不去,只好暂时下车步行。萧容一撩马车车帘,就见白芷阳跟在萧茹倾身旁早已候在一旁,立刻眼珠一斜,瞟了她一眼。
他眼神极为不善,白芷阳一愣,经过方才萧茹倾一问,总算敏感地发现人家好像真的不喜欢她,一时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想去细看他的表情。只可惜,萧容却极为娴熟跳下马车,一转身伸手就将白则伊扶了下来。
“芷阳!”
两个少年才刚站稳,身后便传来一女子惊喜的唤声。四人转过头,便见一白衣女子不知何时领着两人走到了她们身后,手握折扇儒雅地朝萧茹倾拱了拱手,“友承见过八殿下。”
萧茹倾没甚反应,白芷阳便接过话介绍道:“友承是章家的嫡长女,五言写得极是工整,这次诗会便是她主办的。”章友承的娘亲乃是御史中丞,负责监察弹劾,实权不小。萧茹倾听罢,这才略一颔首。
章友承脸上笑意深了几分,谦虚了两句,又对着几人道:“这是我四弟,总说要来瞧瞧这九曲桥的景致,我看今日正好有空,便将他带来了。”说罢让开身露出跟在她身后的年轻公子,看着年纪与萧容相仿,可气质却是完全不同,双颊泛红,羞涩垂眸,一身青嫩春衫衬得整个人娇俏可人。
他朝前一步,虽然害羞,倒是极为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友盈见过殿下,见过四少。”章友承余光几不可察地落在萧茹倾脸上,见她依旧冷淡处之,心下有些失望。面上却又笑着介绍起了另一人:“这位是我好友,姓齐,单名一个然。芷阳你那天不是问我那篇赋文是何人所作吗,正是出自她手。”
白芷阳一听立马心悦诚服地夸道:“齐姐好风采,如此佳作当真少有。早就跟友承提起要当面请教,终于是有机会了。”
“四少过奖了,请教谈不上,若是切磋在下欢迎之至。”齐然淡淡回了一句,简简单单一身素袍在她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富贵女子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那言谈举止间不卑不亢的态度却瞬间让白芷阳面上带出几分赞许。
萧容见她跟这两人寒暄来寒暄去,瞧着就不爽快,又轻飘飘斜了她一眼。白芷阳奇怪地侧过头,他却眼皮轻掀,视线装模作样地转向了别处。
章友承的目光刻意在两位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瞬,想着让白芷阳介绍一番,特别是站在萧茹倾身边的这位,能与八殿下比肩而立的只怕身份不一般。不过,白芷阳到最后也没接到人家的眼色,连自家弟弟都顾及着男女大防不曾介绍一句。
白芷阳说没听过哪家公子要来,事实上这一次却着实来了不少世家公子。最中央的水榭中已然摆好了笔墨长桌,男女各站了两边,人声喧闹熙攘。
萧容的身份从白家两人一声殿下中对照他的年纪众人很快也猜到了。无论男女哪家都有心与他说上两句话。可他却始终只是跟在萧茹倾身边,斜靠在廊柱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外头的风景。
日头高照,耀眼金光斜洒,四处波光粼粼。清风徐徐而来,垂柳轻扬在湖面上荡起细小涟绮。
萧容许久不曾出宫,虽然遇到白芷阳这个意外,如今面对这番美景,胸中那一口浊气终于舒了出来。他侧头,正想跟自家皇姐说话,章友承便带着几个年轻女子风度翩翩地走过来,“芷阳,难得今日人多,不如玩行酒令可好,这一次我可一定让你喝上一杯不可。”
“这……”之前都是女子就算了,可今日却是来了不少公子。
白芷阳一迟疑,那头一相熟的女子便接口道:“我们女子喝酒,男子喝酸茶。至于酒嘛,友承可是特地从方家酒楼订了桃花酒,芷阳,你这次要是不放水,可就没有口福了。”
白芷阳这才跟着笑闹了两句,又转而看向萧茹倾。萧茹倾想了想便点头道:“难得一聚,那也算本殿一个凑个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