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睨了他一眼,径自再塞了片面包入口,姿态从容不迫。
“好像有大事。”马克见他的反应如预期一般冷淡,心中有股挫折感,却也无可奈何。
认识理查没有十年也有五年了,但是能够见到他脸色大变的机会,还用不着五根手指头就可数得出来,事实上若真要数,他可以直接举出拳头。
因为记忆之中,答案是没有。
他与理查相识的那一年,他才二十岁,可他却比不上一个淡漠无表情的小娃儿,不禁令他气恼。只要是人,或多或少,情绪总该有点起伏,但是理查没有。
他非但不会笑,更不会生气,不管他使尽任何绝活逗他笑,或者是故意出难题找他麻烦,理查总是爱理不理,最后再撂下一句“无聊”便径自走开,严重地打击了他的心。
于是乎,自那一刻起,他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看理查显现出明显的表情,随便一种,管他是哭、是笑都可以,但战情如刚才所说,只有一个拳头,这可以说明他非常大的挫败感。
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才使得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这么一大段人生?
难道这一切全都是波尔所教导他的?
多可怜,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直到现在成了克伦威尔堡的管事,他依旧可以面无表情,真是糟蹋了那一张俊颜。
“会有什么大事?”理查无所谓地瞅了他一眼,压根儿不相信会有什么大事。
都几年了,还老是跟他玩这种游戏?
他面无表情那又如何?是碍着他的眼,还是伤了他的眼?
心中的平静无澜是天生的,而脸上的无动于衷则是出自于父亲的调教,但他从来不觉得这样子有什么不好。
最起码,可以替他挡掉许多他不愿意处理的麻烦。
“听说爵爷今天一早从威斯顿堡回来了,还带回一位来自苏格兰的公爵。”马克努力不懈地凑近他,努力营造出一种非常虚伪的神秘感。
“那又如何?”
理查斜倚在一旁的柜子前,一双湛蓝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动,令人难以猜测他的思绪。
理查忍不住在心底暗叹了一口气,爵爷又不是头一次款待异国嘉宾,这种事情谈得上是什么大事?
他都要忍不住猜测马克对他居心叵测——马克八成不是对他脸上的表情有兴趣,而是对他的脸有兴趣。
“爵爷要你去接待他。”马克仍然眨巴着绿色眼眸,期待他的表情可以有一丝的改变,可以一了他多年的心愿。
是苏格兰耶,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位外国爵爷。
“又如何?”
哪一次的嘉宾不是由他接待的?
当理查的回答愈来愈简短的时候,正表示他已没有太多的耐性可以再同他瞎闹下去了。
说白一点,他已经打算赶紧离开这厨房,离马克那一张恶心的脸远一点。
“你好像已经没有耐性了。”马克幽幽地望着他,像极了厨房后头那扇门外的看门犬。
唉,他已经把气氛营造得这么好了,难道他感受不到?
“是的。”理查的嗓音低柔,显得十分悦耳而有磁性,但是却充满着明显的不耐与淡漠。
他垂下湛蓝的眼眸,拒绝的意味十分浓厚。
天才刚亮,他还有一堆事情还没做,可没有那种闲暇同马克耗下去。
“这可是第一手资料,我刚才才从米娜那儿得知的,你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马克看来十分挫折。
“我不管你有什么第一手资料,你只管做好你工作范围的事,别老是骚扰堡内的侍女,否则我会依规矩将你辞退。”理查淡淡地说着,低柔温醇的声音里听来没有威胁,却有绝对的命令。
而这下命令的权力,则是克伦威尔侯爵赋予他的。
“别这样嘛,咱们都几年的老朋友了,何必这么生疏?”马克一听,赶紧陪着笑脸,心底暗斥自己的多嘴。
“我们不是朋友。”理查淡淡地说着,湛蓝的眼眸如他的语气一般,淡漠冷寒得令人不敢随意接近他。
是的,他没有朋友,不知是碍于他的身份,还是碍于他勾人的面貌,他的身边一直没有出现所谓的朋友。
是父亲的期望捆绑了他的一生,是克伦威尔堡囚禁了他,但是他却甘之如饴,没有逃脱这里的想法,只因他的一切都在这里,即使这里没有朋友,他拥有主子与父亲,便可以让他赖以为活。
没错,他拥有父亲的期望,拥有主子对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与托付,即使没有朋友,他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你说这是什么话?”马克有点不可思议地吼着。
天,那他们认识的这几年算什么?
如果这样的情谊不算是朋友,那该要如何才算是朋友?
“没什么意思。”理查依旧不管马克夸张的表情,一手拨过他,为自己腾出一条路来,便打算离开。“在克伦威尔堡,你是这里的大厨师,而我则是这里的管事,而这两者之间,顶多称得上是同事,却构不上朋友的关系。”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说法是否会伤到马克,因为依他对马克的认识,他知道马克是那种千刀万剐都杀不死的人,又怎会为了他浅浅的一句话伤痛而亡。
回头望了一眼仍在怔愕中的马克,他推开了门,打算先到主屋前头的庭院里,安排今天一整天的工作。
偏巧,门一打开,一颗头颅便探了进来。
“爵爷?”理查蓦地一惊,但是俊丽的面容上却没有任何的涟漪。
“到大厅来,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