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见状扭过头去,“贾总捕,给呼梁大人换盏热茶来”。
就在刚才。在衙门中浸润了一二十年的贾老二再也不将年轻的唐成当生瓜蛋子看了,听了吩咐后当即走了过来去提茶瓯。
唐成打了个岔调节了一下屋内沉闷地气氛后,再转过身对呼梁海说话时已是言语温和,“呼梁大人纯孝之心实让本官钦佩,断没有从中拦阻的道理。县尉尽可放心。前两日约定之事本官自不会忘,这样吧,咱们就约以一月之期,从今日算起一月之后本官当亲自设宴为大人送行。这一月之内嘛就劳烦再委屈些时日,此言贾旭总捕可为见证,如此呼梁大人以为如何?”。
一个月,像今天这样的急差事一个月时间早就处理好了,这个唐成真是打的好算盘。无奈形势比人强,唐成一日不在那公文上副署他就走不了,事到如今,尽管呼梁海心中一百个冒火不情愿。又哪里有别的路走?
“一个月?”,短短三个字竟让呼梁海说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闻言,唐成收了脸上的浅笑迎着呼梁海的眼神肃容道:“一个月”。
深深地看了唐成一眼后,额头上青筋跳了又跳的呼梁海低下头,憋着长吐出一口气后瓮声道:“下官领命”。
“好”,闻言,唐成同样也松了一口气,“本官初来乍到。这两日正有意动身巡查地方。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全权委给呼梁大人了。本官此去一月之内必定折返,定不会延误县尉归期”。
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下乡巡查?呼梁海略一思忖之后便明白过来,唐成这分明是要把他骨头里的利用价值都给榨出来,他这个县令在这时候拍屁股一走,就跟这件事再没关系了,前面用他这个倒霉县尉顶了麻烦和百姓指指戳戳的骂名,等事情都料理完后唐成再从下面风尘仆仆的回来,介时不仅麻烦没了,且在民间他新县令地名声丝毫无损,甚或还能得着个勤政爱民的口碑。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借着自己,他唐成什么都没损失的就化解了眼前本是避无可避的危机。
紧紧捏住人地命门,以此为筹码将能利用的利用到极致。若不是事涉自己,纯以混迹仕宦的角度来看,呼梁海真要为唐成玩的这一手儿叫好;但当自己成了那个顶缸人时,想明白其中关节的呼梁海只觉得心里发寒。小小年纪竟然就有如此手段……这一刻,龙门县尉只想着赶紧将这一个月熬过去后好赶紧走,这让外人羡慕不已的官场已经让他彻底心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事情既已定局,呼梁海连一刻也不愿多留的转身走了,前来报信的贾旭紧随着他出门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房内地唐成一眼,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分明看着的是同一个人,但他此时的眼神跟来时已经有了多大的不同。
就在这临行的一眼中,贾旭心中终于将年轻的过份的唐成与 “县尊”两字合二为一。
目送着呼梁海出门,当贾旭回过头时唐成甚至还冲他微微的笑了笑,但当两人地身影都消失不见时,转身透过半开地窗户看向苍茫空际的唐成沉默中发出了一声悠长地叹息。
吱呀一声,墙角处内室的房内悄然打开,郑凌意带着一阵儿细碎的脚步声走了出来。
轻轻的走到唐成身边站定,郑凌意沉默的看了窗外许久,“以龙门如今的情势来看,夫君你刚才的决定是最正确的,今天的事情你不能出面,否则无论怎样处断都是错”。
“是啊,没做错”,唐成没回头也没转身,“以前在金州州衙当差的时候我曾前后遇到两任刺史,其中第二个姚使君是从皇城六部放下来的,此人最大的特点便是遇事绝不亲自处断,甚至连一个明确的意见都不给,一有棘手的难事便即推出手下顶缸,差事办的好则分功,办的不好也损不到他什么,正是有这手儿本事,所以自从他上任以来虽无大建树但小功却是不断,过失则几乎没有。”
“皇城六部里历练出来的都是老油子了,这样的官儿又何止他一个”。
唐成没接郑凌意的话头儿,顾自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道:“当日金州修路我便是他选定的顶缸人,曾经我对他这一手儿实在是厌恶的很,却没想到自己刚任主官就用上了同样的招数”,言至此处,唐成无声的自嘲一笑,“以前常听一句话,为人不当官,当官都一般。从今天开始我是再也没资格鄙薄姚尔清了”。
“姚尔清是为了一己官位如此,夫君却是为了龙门县不得不为,这如何能比?”郑凌意移动脚步靠的唐成更紧,“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古往今来凡能成就胸中抱负的有谁不曾做过违心之事?成大事便需不拘小节,夫君不必如此自苦”。
闻言,唐成无声的笑了笑,沉默着又站了一会儿后转过身道:“凌意,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动身下乡”。
“嗯,下乡避避也好,如今虽然住在客栈也毕竟瞒不得人”。
“虽然暂时是避,却不能存了躲的心思。躲是躲不过去的,最多一个月终究还有回来的时候,我是真想下去看看,看看龙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龙门的路究竟又该怎么走。这是原就商量好的计划,不能因为今天的事情就自乱阵脚”。
闻言,郑凌意放心的笑了笑,不过口中依旧道:“如今龙门最大的问题就是奚人,解决不了这个,别的什么事情也做不起来”。
唐成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下去,如今要想解决奚人的问题,若没有强大的力量做支撑的话,小智计小心思都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上面既然靠不住,那咱们就只能到下面去找了”。
“下面?”,郑凌意虽没再说什么,但脸上悄然浮起的忧色已将她的心情表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