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静的说:“我表哥在公墓给我找了个扫雪的临时工,明天就去。”
“哦?一天多少钱?”我跟着他走到房间里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容:“十块,有雪就扫,没雪就放假休息。”
“以后呢,以后打算做什么?”我只字不提之前打架、退学的事情,那些都过去了不是么,现在该做的是向前看。
“可能会自学一段时间,然后参加成*人高考吧。或者想办法找份工作,再么去学门手艺也行。”他说完之后看着我,用目光问我此来的目的。
我呵呵一笑,说道:“我这趟来呢,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帮我妈找你的,你也知道,我妈是咱们学校的校长。她让我来问问你,想不想到外地去读体校,她可以帮你联系,如果你家里有经济困难的话,她的报社可以帮你出。”
胡威的身子在一瞬间僵住了,我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在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激动的光芒。
“她、她说能帮我联系外地的体校?”他的声音中流露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是啊。可能你不知道,她是咱们市的人大代表,所以办这件事并不困难。”我含着笑慢慢说道:“至于学费,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就可以做主了,只要你肯去,可以让我妈以报社的名义无偿的支助你。”
胡威感动得嘴唇都有些颤抖了,声音沙哑的问道:“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怎么说呢……”我沉吟了一下,实实在在的对他说道:“其实你出了这件事,我和我妈都挺内疚的,身为同学,我明知道赵紫龙他们要找你的麻烦,却没早一步帮你,这是我的不对。身为校长,眼看着自己的学生因为一场被挑衅而引起的打架事件而无奈退学,她也有失职之处。何况她还是人大代表。我实话实说,你这个亏,只能咬牙忍着,连上访起诉都做不了,因为人家和你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赵紫龙的背景,就连我们家都惹不起。”
我说到这里,胡威的眼神中闪动着愤怒和不甘,两拳握得紧紧的。
“你被狗咬过吗?”他突然问。
我诧异摇头:“没有,怎么了?”
“在我小的时候,爷爷的邻居家养了一条土狗,他们家很粗心,经常忘了拴紧链子,被它跑了出来。我被那条狗咬过三次。”胡威冷冷的说道:“那时候我才十一岁,跑又跑不过它,打又不敢打。第三次被咬后,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我跑到爷爷家的厨房去找来了一把切肉刀,去找那条狗报仇。”
“你杀了那条狗?”我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脑中暗自猜测着那条狗的样子,当年胡威才十一岁,恐怕那条狗不会很大吧。
他目光中满是阴霾,重重点了下头:“我只捅了它三刀,它就跑了,我在后面追,追上它后它已经不行了,已经不用我再补刀了。”
我脑中浮现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手拎尖刀,满身是血的追赶着一条土狗的情景,在他们身后,是无数目瞪口呆的孩子,和一行淋漓的血迹……
想到这里,我挠挠头问:“你不会是想给赵紫龙也来上那么三刀吧。”
他自嘲式的笑了,在我椅子对面的床头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这么想过,但冷静下来后又想了更多。杀人不是杀狗,杀狗我可以成为英雄,杀了他,将来谁给我父母养老?”
气氛有些压抑,我岔开话题,问起了他家里的情况:“叔叔阿姨上班去了么?我看你的档案上写的,他们都是四服的工人?”
胡威点了点头,我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因为江城第四服装厂从前年开始就处于半停产状态了,坐在这个差不多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房子里,说这个话题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加压抑。
“我刚才说,我今天来有两件事告诉你。已经说了一件了,还有一件。”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去体校的事再快也得下个学期了,这个寒假你没有家庭作业,闲也闲着,公墓那边就不要去了,到我表哥的公司里来打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