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埋过了周秉新的小腹,胸口也被埋住了一半,明出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直到这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把头抬了起来,似乎刚才他真的是在沉思。
只见他一只独眼朝站在坑顶的人群扫来扫去,脑袋一边艰难的左右转动着,一边躲避着飞来的一锨锨黄土。
一开始周秉新对飞来的黄土无动于衷的时候,人们大都在小声议论着。
吕决对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姿态也是感到不可思议。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想什么呢?吕决自己甚至都很难去做换位思考——一个从没尝试过活埋这种新鲜体验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被活埋最后关头的心理变化。他吕某人并不是真正的心理学家。
就在人群当中“嗡嗡”声愈演愈烈时,周秉新突然抬起头在人群当中搜寻起来。站在四周的人们一下子鸦雀无声。
外围的人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事,都想挤进去看个究竟,而里面的人又怕被挤到坑边的鬼子兵身上甚至是被挤到坑里去,便也用力往后退。人群猛烈地晃动起来,就像暴风雨中的麦子地,忽而涌向这边,忽而又涌向那边。但是谁也不说话,听到的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和鬼子兵们铲土的声音。
此时人们看到周秉新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了,并且从他那只被黄土迷得浑浊不堪的眼睛里射出一股异样的光芒。人们顺着周秉新的目光看去,那里站着的是他那个嘴唇已经咬出血的小媳妇。
起风了,呼呼啦啦的西北风吹乱了小媳妇的鬓角,也迷离了她的双眼。
黄土已经淹没了周秉新地颈部,只见他地脸因为血液上涌的原因已经变得赤红。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似乎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突然,周秉新和他的小媳妇一起爆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小媳妇猛地一下向坑里扑去,措手不及地人们谁都没来得及伸手去拉她。
就在她刚刚冲到坑边时。
周秉新嘴里出一串急促的怪叫声。塞在空眼窝里的烂棉花套子“噗”地一下崩了出来。一股血箭激射而出,喷了恰恰冲到坑边地小媳妇一身一脸。
人群像凝固了一样不再晃动。就连手里拿着铁锨的鬼子兵们也忘记了继续往坑里填土,全都直愣愣地看着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的周秉新和坑沿上那个呆若木鸡浑身是血的女人……
这血淋淋的场景是令人厌恶的,厌恶得就像一场噩梦。而且这噩梦还在继续,就在人们全都沉浸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时。正午的阳光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踪影,黑暗就像恶魔的双手一样在人们丝毫没有觉察到地时候突然降临。
这似乎是由一个噩梦演变成了一串永远都无法醒来地噩梦,凡是经历过这一幕的人多年以后都无法将这个噩梦清除掉。甚至那个杀人不眨眼地日本军官竟因此得了妄想症。在一个月后切腹自杀。
噩梦中地人群觉得一下子掉进了十八层地狱,更像是一群炸了窝的蚂蚁,在黑暗里哭喊着,冲撞着,挤压着……
第一个意识到日全食地是吕决。
当小媳妇向坑里冲去的时候吕决一把没有拉住她。周秉新一股血箭把她喷呆在坑边时吕决也是极为震惊,这是他有生以来看到过的最为离奇的景象。就在小媳妇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当口,椅子里的老秀才一下子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