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左宁山在进步,刘卓在围棋的道路上,却也在不断前行。
七年中,他时常在坛子里与那无形的白棋对弈,同样将他的棋力磨练到了恐怖的境界,如今的刘卓自付,在这大千世界中,光论棋道的话,没人可胜他。
当然,和坛子里的“白棋”相比,刘卓还是棋差一招,但也只是差一招而已,最近与白棋的较量中,刘卓已然能与之杀的难解难分了,最后虽败了,却也败的微乎其微。
此时,干坐在棋台前的左宁山却迟迟没有落子,只是垂着干扁的脑袋沉吟着。
见师父不落子,刘卓也不多话,只是静静的坐着,近年来除了进门时那句“拜见师父”他便少有和左宁山说话的时候,总是每每赢了左宁山七局之后,便默默离开。
“徒儿……你今年多大了。”左宁山变得沙哑的声音,忽然低低的响了起来。
刘卓心中一动,平静的道:“弟子今年十七,入门也已然八年了。”
“八年,都八年啦。”左宁山忽然抬起了脑袋,他的嘴角还挂着口水,因为太过年迈的关系,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即使口水流出来,他也无法察觉。
左宁山痴痴的道:“你与为师下了七年的棋,为师却从未赢过你。”
听闻此言,刘卓也略显感慨,当下颇有诚意的道:“师父您的棋道已然入化境,只不过弟子也同样在进步,师父是爱棋之人,所以历番对弈,弟子都全力以赴。”
左宁山忽然自嘲一笑,口水滴落到了他的衣袖上,他却也不搭理,只是痴痴的道:“爱?为师未必是真爱这围棋啊,否则七年来,怎么会不得一胜?”
听到这话,刘卓便也没答应,只是沉默着。
他也明白,左宁山也未必想听他回答,只不过人老了,便心生感慨而已。
“为师今年一百九十八岁了,眼见着整个身子都躺进棺材里了,却还是没能下明白这围棋啊。”左宁山摇头晃脑的,随后又道:
“或许,直到为师死了,化作了一杯黄土,也搞不清楚,也解不开这局了,大道无情,天意难违啊。”
“师父,你又何必如此,围棋之道本就无穷无尽,人之性命,却是短暂的。”刘卓不吭不卑的说道,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如诺他不能超脱悬挂在当头的一个那个“死”字,百十年后,今日的左宁山,便是他明日最好的前兆了。
“也罢!也罢啊!”左宁山忽然神色一凛,说道:“天意弄人,不过为师岂能如此服输?徒儿,今日你回去吧,五日后再来见我,老夫有要事托付与你。”
“不知师父有何事需要弟子去办?”刘卓心中一惊,怔了一下,随即问道。
“你且回去,五日后再来便知。”左宁山忽然白眉一蹙,用不可违背的语气命令道。
“弟子遵命。”刘卓拱手而起,心中虽疑云重重,但他自知眼前这半截身子都进黄土的老头子惹不得。
随后,左宁山挥了挥衣袖,刘卓见状也不在说话,便径直走出了丹房。
一路向外走去,刘卓却没能想明白左宁山究竟是何意?
难道是自知大限将至,要嘱咐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