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捏着衣襟下摆,里面鼓鼓囊囊装了许多物事,走近后他将下摆打开,送到张玄面前:“瞧,我顺道采了些果子。大当家醒了正好,一起吃点。”
正是秋季,山野里有好几种野果都熟透了,小酒熟悉这片山林,回来时稍微绕路,挑成熟的果子采集,既可解渴,亦可充饥。
张玄默默将野果放到地上。小酒接着又从怀里往外掏野栗子与山榛子,却见她没什么高兴神色,不由诧异道:“你怎么了?”
张大风朝小酒看了看,幽幽开了口:“玄儿,你不是我亲生的。”
张玄还没说什么,小酒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什么?!”
崔六瞪了小酒一眼,小酒缩缩脖子,闭嘴乖乖地坐在张玄身边,只是手仍不停地从怀里往外掏野栗子。
张大风喘了几口气,又继续道:“你别怪爹,你其实……是我抢来的。你原来叫什么不知道……只知名字里应该有个字。”
张玄愣愣地听着,张大风艰难地将当年之事道来。
那还是十二年前,古二打听到消息,有为富不仁无恶不作的贪官巨富路过邻县,说是邻县境内,实际距离却离鸭山不远。
这是票大买卖,张大风便点齐人马下山,等到午后,还真有车来了,可前后不过两辆马车,哪里像是贪官巨富的样子?
但下都下山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张大风还是带人从路旁隐蔽处跳了出来,大喝着让对方下车。
车上一名仆人大声斥责他们,说他家主人是官老爷,还骂他们好大的胆子,抢到官爷身上了。
大风寨诸人一听都大笑起来,他们中有不少人被贪官污吏害过,张大风当时就冷笑了,老子就爱抢当官的,都给我下车!
当先一名衣着素净简朴的年轻男子与妇人下车,像是夫妻模样,年轻妇人似乎牵挂着车内之人,下车后停步回身。
一旁的陈五呼喝着让她不许停留,就要过来动手推搡,年轻男子便赶紧护住她,将她带到路边。
接着一名老妪抱着襁褓从车上下来,却因惊惶一脚踏空,手中襁褓失手坠落。
眼见襁褓就要坠地,年轻妇人与男子都发出惊呼。
张大风就立在旁边,当即伸手一捞,将那襁褓接在怀里,一低头,正与襁褓中的婴儿眼神对上,那婴儿也不怕生,这么一跌一接,还以为大人与她逗着玩呢,顿时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时候的张大风年过三十有五,当了劫匪自然没法正儿八经娶妻生子,内心却总有遗憾,上山为匪,今日不知明日,要是哪天死了,什么都没留下,要是有后,至少还能有个人记着自己。
他见怀中婴儿长得玉雪可爱,望着他的双眸乌黑晶亮,在她朝着他咯咯笑的那一瞬,张大风心底某处似乎被软软的挠了一下,当即动念,要将这婴儿留下。
下车男子与其女眷不光衣着素净简朴,随身行李亦十分少,并无多余银两,珠宝更是没有。张大风既劫了婴儿,便也不劫财了,带着人马回到山上。
回到山寨后,他才发现是个女婴,叹息天意如此。张大风不认识襁褓上绣的“”字,便读作“玄”,将她当男孩养大。
两年后古二把小酒带上山,两个孩子便一起长大,一同习武,满山头乱跑,时不时闯点小祸,将大风寨弄得鸡飞狗跳,但也使寨子里生机勃勃,笑声与怒骂同在,眼泪与欢乐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