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旉记忆中明朝后期的自制火器其实已经具备了相当高的技术水平,某些方面甚至重新超过了欧洲列强。然而,由于质量不过关,炸膛的事故屡屡发生,于是士卒为了保险,便在实战中减少火药用量,结果在与建奴交战时付出了血的代价。现在卫军虽然规模有限,但即使没有热兵器,他们也足以在正面战场与金军抗衡,所以赵旉没有必要冒险将不可靠的技术过早地用于战场,死于事故之手可往往比战败更打击士气。
其实,以王府旗下军工厂严格的管理制度,要制造出不会炸膛的枪炮也不是难事,但问题是赵旉一定要他们试验出在不同装药量时枪管炮管炸膛的临界厚度来,这就太难为工匠们了。
不说别的,虽然球墨铸铁的大量生产,令大宋的钢铁质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可是由于缺乏高温温度计等现代测量手段,哪怕是用相同方法生产出来的钢铁,质量也会有明显的差异,赵旉居然想要工匠们将误差控制在百分之五以内,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
好在蕙质兰心的陈灵及时意识到这一点,与工匠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更改了赵旉想当然搞出来的火器研发路径,而改在研发的同时进行试生产。这样做一来增加了实验样本,提高了数据的可靠性;二来也容易寻找到最符合实际的质量标准,而不是像赵旉那样仅凭想象;同时还能快速过渡到批量生产的阶段,大大提高了新装备换装的速度。
“这不是和新药研发里的‘小试’、‘中试’什么的有些类似吗?这小妮子还真有一套”,赵旉并没有因为面子受损而心生不悦,反而异常高兴,因为陈灵提出并不断修正完善的“发明-试验-应用”三管齐下的研发推广路线,不但适合火器及其他军器的研制,甚至连民品领域也一样适用,这价值实在是太大了。
赵旉现在越来越感觉到陈灵是老天赐给他的,因为前世的他最害怕的就是工科类的课程,陈灵的出现正好弥补了他的这一缺陷,而在知识阶层普遍不重视“理性”和“逻辑”的宋代,要有一个这样的人才可真的是不容易啊!
尽管接受了陈灵的提议,但赵旉对于炸膛问题的重视却分毫未减,他要求大炮必须在样炮试射达到炸膛率小于千分之一(样炮至少要十门,每轮至少要发三炮,标准为十炮,总炸膛率为多次统计后汇总的结果。)后才能投入实战。火绳枪和研制中的燧发枪由于加工难度大,炸膛威胁也不如大炮那么可怕,所以要求稍微低一些,但赵旉要求工匠对枪管某些部位加厚,以确保就算炸膛也是在较前端,而不会伤到正在瞄准目标的士兵的脸。
此后火器的研发速度一下子加快了很多,不过这也不完全是陈灵的功劳,火药质量的提高起到了更为关键的作用。随着晒盐技术的不断改进,硝石的提纯技术也日臻成熟,而木炭与硫磺这两种不溶物则更是早就解决了质量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赵旉终于将记忆中的军用黑火药固定配比、纸包弹药等技术成果透露了出来,颗粒化技术也在不久之后由某位粗心大意的工匠学徒无意中发明出来,从此火药不但爆炸威力远胜从前,而且不同批次的火药之间差异大大缩小,对火器标准化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不过就算这样,实用型枪炮的投入使用还是远比赵旉想象的要晚得多,他这才想起前世看过的某篇文章,里面说在工业革命之前,一项发明诞生之后要转为实际成果往往需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时间,看来并非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