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唐兀峰哭丧着脸从军营中返回,昨晚骚乱初起的时候,他在宋军保护下赶到自己的军营,去安抚自己的族人,天亮时分,盘点损失,唐兀峰发现他手头只剩下不足两千的骑兵。但就是这样,宋军仍不肯干休,他们宣布要惩罚那些曾经对宋人实行过屠杀地西夏士兵,于是,无数地士兵被挑选出来加以甄别,连唐兀峰的部下也不能幸免,当挑选开始地时候,唐兀峰又被押回了兀刺海城的陈族府。
巴菲特对宋语的掌握并不尽善尽美,如果宋人说话缓慢,他能够听懂一个大概,但昨晚那些声嘶力竭的喊叫他大多数听不懂,天亮时分,感觉到宋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城中的局势,巴菲特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打算上街看看,在陈族府门口,他与唐兀峰交错而过,还很和善的向唐兀峰问好。
“你推荐几名族人”,一见唐兀峰,赵兴劈头就说:“从今天开始,这里是我大宋黑山军司了,这位是权黑山军司安抚使周永,旁边是黑山军司判官、刑狱提举、常平司官员,后面三位都是文官,你推荐几个人辅助他们,事后,我允许你的族人担任其中两个官职。”
稍停,赵兴波澜不惊的补充说:“你的jūn_duì全部要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开始登船。”
唐兀峰默默无语的点点头,他左右打量,发现已经找不见张琮的身影,心生后者处境不妙,但他不敢多问,只拱了拱手,起身告辞——这次。没有宋军士兵监控他了。
唐兀峰走出陈族府的时候,发现宋军正在给投靠者发放他们自己的军服,火红的上装披在昔日的西夏人身上,显得有点滑稽,大多数人头上还理着党项人地发型,也有部分人为了掩饰,打乱了发型,披散了头发。
一名军官模样的宋兵站在人丛中喊:“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大宋黑水军司的厢军了,你们能够懂得宋语,能书写宋字,我想你们身上多少流有宋人的血,这也不奇怪,多年以来大宋被抢掠到西夏的妇女不下百万,你们血统中有宋人的成分不足为奇。
祈祷吧,感谢你们血统中的宋人成分。你们因此被我们甄别为宋人,现在我们发给你们的军装,让你们成为我大宋jūn_duì中地一员……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们大帅许诺,脚下这片土地将由黑水城的宋人统治。这就是你们的土地,用你们的双手保卫它吧,这就是你们需要做的。”
陈族府内,赵兴转过脸来。对周永吩咐;“我只能给你留下五十人,剩下的你用黑水城的人填补,西夏全民皆兵,黑水城士林百姓,无论男女都是jūn_rén,活着地人你全部编入厢军,你的职责就是坚守,等待朝廷派出来的人接替你。”
周永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三名军官。这三名军官是参谋,现在留下来作为文官辅助他管理黑水城,周永稍稍沉思了一下,问:“义父,我的职责是防备西夏人还是辽人?”
“都不是,兀刺海城位于河套地段,这一片地区沃野千里,有无数地农田。还有无数的耕作农夫。除去党项贵族之外。田里耕作的,草原上放牧的都是从大宋劫掠过来地西夏奴隶。你的任务是将他们一一寻找到,而后组织起来,囤积粮食,囤积军械,等待我给你的消息。”
周永点点头:“义父放心……”
正在此时,巴菲特冲了进来,他大声说:“元帅,我看到了屠杀,一场赤裸裸的屠杀,城里到处是血,到处是残墙断壁,元帅,这座城市不是投降了吗?为什么……”
“好啦好啦!”赵兴不耐烦的打断巴菲特的话,反问:“你想听正式的理由还是想听真正的理由?”
巴菲特愣了一下,问:“正式地理由是什么?”
“正式的理由是,兀刺海城当夜发生了兵变,为了平息兵变,我只能在城里搜捕奸细——你所看到的尸体都是顽固不化的奸细。”
巴菲特晃晃脑袋:“元帅大人,我的智力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请不要用如此低劣的借口来应付我。”
赵兴点点头:“真正的理由是:我的jūn_duì是一支孤军,我孤军深入西夏人地后方,四处都是充满敌意地目光,西夏人的字典里没有信义,我不能任由这样一支jūn_duì处于我地后方,即使他们投降了,我也要进行甄别,只留下我放心的人掌管他们。”
巴菲特反驳:“元帅阁下,在接纳投降之后,你又进行了无差别的大屠杀,你以为人们还会信任你嘛?”
巴菲特刚刚说完,街上隐隐传来宋军的宣传声:“你们离开母国很久了,或许已经忘了乡音,现在让我教给你们一首歌,一起随我唱:‘六合之内,皇帝之土……’”
赵兴指点一下门外,笑着问:“你以为,高唱这样战歌的人,他还能有心思背叛我吗?”
巴菲特是吟游诗人,他自然知道诗歌的力量,侧耳倾听了一下街道上那苍凉浓重的歌声,他叹了口气:“元帅阁下,我虽然听不懂歌词,但我听得出,这首歌带着一种浓重的苍凉感,以及一股愤怒。我不知道唱起这首歌是否能使人放弃背叛,唱过这首歌的人,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赵兴点头:“没错,这是一首行进曲,唱这首歌的目的是为了整队,配合音乐的节奏迈动脚步,这些新兵将开始负责全城巡逻任务,见过他们站在队伍里唱歌的党项人绝不肯再接纳他们,为了活命,他们只有继续把这首歌唱好,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其实下面的手段还有牧师,随军的景教牧师将出面替归顺士兵医治心理创伤,也为他们医治家人的疾病,而随后赵兴颁布的政策,将让这些归顺者拥有特殊利益,为了维护自己的特殊利益,他们也将不得不拼命。
正午时分,少时休整过的宋军继续开拔,上了船的唐兀峰既然在船舱里发现了张琮及其家人,他与张琮相对无言,两人这时才开始后悔自己的投降行为,可惜一切都晚了。
闾丘观晃晃荡荡的过来给二人送午饭,他笑嘻嘻的左手提着一个煤油炉子,右手提着一大布袋罐头,罐头都装在玻璃瓶中,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闾丘观将双手的东西都放下,笑嘻嘻的说:“两位还不会摆弄这种炉子吧,等会儿士兵会过来帮你们弄,二位放心,你们的部属都已经分发了食物……我们今天将在船上过夜,明日在顺化堡下船。”
张琮眯起眼睛,打量胖乎乎的闾丘观,他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问:“这位大人,我们以前见过?”
闾丘观点点头:“也曾远远的见过一面。”
张琮眼前一亮,他快速的接口说:“钓鲲客,你就是两年前在江上来回钓鲲的客人,大人怎么投奔了宋国?”
闾丘观笑眯眯的点头:“下官原本就是大宋军官,当年在江上来回钓鲲,其实是勘测江水的水位。”
张琮叹了口气:“国主听到你的消息,曾派人寻找过,可惜却杳无音信,原来……那么,后来在江上出现的无数模仿钓鲲的客人,也是宋国军官了?”
闾丘观笑嘻嘻的回答:“有的是,有的不是,不过是一些东施效颦者,倒也掩护了我们的行动。”
张琮小心的试探:“天朝大军自东而来,而我西夏与辽国一向关系不错,宋军既然穿越了辽境,不知道契丹人在哪里?我昨天并没有看到契丹人的出现?”
闾丘观眼珠转了转,板起脸回答:“我们可不是从辽境过来的,我们是穿越毛乌素沙漠过来的!”
唐兀峰翻了个白眼:“船——难道宋军是扛着船穿过毛乌素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