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火车站人山人海,就算一票在手,想挤上车也很困难,得具备过人的本事才行。
楚涵背着一个浣熊背包,冲锋陷阵的终于在哨音响起的最后一秒挤上火车。
想着口袋里那张票,四车二十六号。唉!恐怕是挤不到那里去了。
好不容易利用火车靠站,有人下车的空档,她以排山倒海之势挤到她的座位旁。而与意料中的一样,有人正坐在她的位子上。
楚涵想和其他人一样,开口请人离开,可却开不了口,因为坐在她位子上的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正张着一双含着泪水的大眼睛,惊惶失措的四处张望。
楚涵看向邻座的妇人,应该是小女孩的母亲吧?于是开口对那妇人道:“对不起,这位太太,你女儿坐在我的位子上了。”
妇人白她一眼,看也没看小女孩一下,冷淡地说:“她不是我的女儿,我不认识她。”说完便又低头看杂志。
倒是那小女孩听了她的话,乖巧的说:“对不起,姐姐。”
这让楚涵有点尴尬。若不是以为那妇人是小女孩的母亲,心想她们母女可以抱着坐在一起,她也不会开口。长年在国外的她,是不知台湾的民风,不过她平时常常在让位,绝不会刻意去和个小女孩抢位子。
“小妹妹,没关系,你坐吧!”
“可是……这是姐姐的位子啊!妈咪说不可以随便占用别人的东西。”小女孩坚决的表情和懂事乖巧的模样,让楚涵在心里对她父母的教育啧啧赞赏。
“没关系,你坐着。对了,你爹地和妈咪呢?”
小女孩眼中的泪水又出现了,她低低的说:“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们。”她已经快哭出来了,但最后还是拼命忍住。
楚涵不再犹豫,抱起小女孩,自己坐在椅子上,让小女孩坐在她的腿上。
“告诉姐姐怎么回事,好不好?”她温柔的问。
小女孩看着楚涵,吸吸鼻子,泪水终于滴下来。
“我和爹地妈咪要去找舅舅,刚刚人好多,大家都一直挤,我就被挤散了。后来我被挤上车,就找不到爹地和妈咪了。”小女孩终究还是呜呜的哭了出来。
楚涵安慰的拍拍她的肩,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手帕给她,小女孩很秀气的擦着眼泪。从她的服装和气质教养,可以猜出她应是好人家的女儿。
今天甫踏进国门的她,舍弃家里奶奶派来接她的车子不坐,选择到台北溜溜,再坐火车回台中。谁知道竟然会在火车上捡到这个和父母走散的小女孩,这么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孩不见了,她父母肯定急疯了。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楚涵问。
“我叫夏琬伦。爹地和妈咪叫我琬儿,舅舅叫我伦伦。只有舅舅这样叫我喔!”小女孩一提到舅舅,便一副崇拜的模样,让楚涵觉得颇为有趣。
“姐姐叫做楚涵,伦伦可以叫我楚姐姐。”
“好,楚姐姐。”
“伦伦,你告诉楚姐姐,你知不知道你们坐火车打算去哪里?”
“知道,我们要去找舅舅。”伦伦点头。“舅舅他好忙喔!只有这三天有空,所以我要去找他。本来是舅舅要来接我,可是他出门会有很多人对他尖叫,所以爹地和妈咪才要送我去。”
对他尖叫?为什么?会是他长得很恐怖吗?
“伦伦,那你知道舅舅住在哪里吗?”
她打算等一下先送伦伦下车,也许接她的人正在下一站等着她呢。可是伦伦的回答却让她这个希望破灭。
“舅舅住在基隆。”
天啊!基隆?
她们此刻正坐在往反方向疾驰而去的火车上啊!
“伦伦,你上错火车了。这列火车是往南开的,你现在离你舅舅家愈来愈远了耶!”楚涵有点无奈的说。这种情形是怎么发生的呀?南下北上不是不同月台吗?
“我知道,可是我下不去。楚姐姐,我要怎么办?”伦伦很镇静的问她意见。
楚涵沉吟着,看来她只好再北上一次喽!
叫她就这么把伦伦丢在火车上,她实在做不到,所以只好陪伦伦去基隆了。
“伦伦,这样好了,等一下我们在下一站下车,然后你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伦伦,你知道家里的电话号码吗?”楚涵突然想到这个重要的问题。
“知道。”伦伦点点头。
“很好。”楚涵放心一笑。“等一下我们先打电话回你家,看是要他们来接你,还是要楚姐姐送你回去都可以,你说好不好?”
伦伦点点头,显然是安心了。
“楚姐姐人真好,一点都不像舅舅的那些女朋友,假惺惺的对我好,其实都是做给舅舅看的,她们都知道舅舅最疼我了。不像楚姐姐,还不知道舅舅是谁就对我这么好。”伦伦偎着她说。
原来她舅舅还有很多女朋友啊!那就应该不是长相恐怖喽?既然如此,看到他的人为什么尖叫!这原本是不干她的事啦,但听了伦伦那番话,让她对这个引来那些虚伪态度的罪魁祸首——伦伦的舅舅,产生了些许的厌恶感,她最讨厌花花公子了。
她从十岁开始就和父母东迁西移,过着和孔老夫子一样的生活——周游列国。旁人看来,这种生活也许是令人羡慕的,但是她却觉得寂寞,因为时间不够,她没有办法交到知心的朋友。
久而久之,她学会了不在乎,学会了随遇而安,学会了淡然处之。她把交朋友、玩乐的时间全部用在学业、功课、语言上。所以,现在才二十三岁的她,拿了一个考古学硕士学位,懂得十四个国家的语言,其中还不包括中文和一些地方方言。
不过,在感情方面,她却交了一张白卷。或许是父母太过于恩爱的关系,让她对爱情、婚姻抱着过高的期望。她是几乎走遍了全世界,也接触过不少花花公子,但是她就是厌恶那些追求激情、崇尚肉欲的人。更排斥一夜情,所以她对现今社会流行的速食爱情总是望而却步。
她这次会决定回国,是当腻了父母的电灯泡,也厌倦那种处处为家却处处不是家的生活。她想念奶奶,想念儿时记忆里那个温暖的家,所以她回来了。虽然还有另一件事,而每个人也都以为她是因此才坚决回台湾,但她心里知道那件事不过是个导火线罢了。
看着腿上有着明显睡意的伦伦,楚涵拍抚着伦伦,要她安心的睡。
看来今晚也许会在北部过夜了,不过也有可能会直接再搭火车连夜赶回台中吧!端赖到时的情形而定。
韩雅筑哭着靠在她丈夫夏磊的身上,他们此刻坐在韩书槐位于基隆的别墅,焦急的等待女儿的消息。
韩书槐和警局连络后,放下电话,一双有形的眉紧蹙,看着眼前一脸愁云惨雾的姐姐和姐夫,虽心知他们此刻不好过,但是仍忍不住地责备。
“你们两个大人,连个小孩都照顾不好,现在走失了,又只会六神无主的哭。还有,你们自己有车不开,干么要去和人挤火车呢?你们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夏磊看了眼小舅子,无奈又焦急的说:“好了,别再说了。你刚刚报警,警察怎么说?”
韩书槐看着姐夫心急如焚的模样,也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道:“他们会通知铁路警察局沿线注意,我也将伦伦的照片传真过去了,如果她误上火车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可是……”他犹豫的停下来。
“可是什么?”韩雅筑抢在丈夫之前急急地问。
夏磊安抚她,等着韩书槐回答。
“你们先别急,这只是假设而已。假设伦伦不是误上其他火车,而是……而是被绑架了呢?”
“绑架!”夫妇两人同时惊喊。
“这只是我和警方的假设。”韩书槐急急解释。“如果真是绑架的话,就一定会有勒索电话。警方说在他们还没赶到之前如果绑匪打电话来,要我们暂时顺从绑匪,他们会尽快派员赶过来。”
“可是……没理由绑她呀!我们又不是有钱人,磊只是一间小公司的经理而已啊!”韩雅筑又呜呜地啜泣着。
韩书槐脸上闪过一抹愧疚的表情。“警方认为,如果真是绑架的话,那绑匪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所以他们会派人来我这里,他们推断绑匪百分之百会打电话到这里。”
夏磊夫妇俩看着眼前的弟弟,心想,如果真是绑架,那的确有可能是冲着书槐来的,因为他是个全球知名的影星,红透半边天的韩书槐。更何况报章杂志上又常常刊登他和伦伦的合照,报导他对小外甥女有多疼爱。
唉……但愿不要是绑架就好了。
此时,门铃响了,老管家带进两位警员,彼此打过招呼后,便开始装设录音及追踪装备。
“韩先生,到目前为止警方还没有任何消息,不过我们在每个火车站都有传真照片和分派警员,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韩书槐看了眼这名警员胸前的名牌。
“李警官,你认为歹徒一定会打电话来这里吗?有没有可能会打到我姐夫家?”
“当然也有可能,不过既然你们人都在这里,我们就在这边等,令千金也许会告诉对方这里的电话。有个问题请教夏先生,令千金知道府上的电话号码吗?毕竟她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小孩。”
夏磊点头,“她知道,不管是电话、住址,琬儿都知道。”
“那么应该会有电话打来才对,不管是单纯的走失或是绑票。不过只怕碰上的是专门贩卖小孩的集团,那就不可能会打电话了。”
“那如果……”夏磊未来得及说完话,就被电话声给打断。
李警官和陈警官向韩书槐打着手势,然后坐下来戴上耳机,示意韩书槐接起电话,开始录音追踪。
“喂?”韩书槐冷静的开口。
“请问是韩公馆吗?”楚涵牵着伦伦的手,在新竹下车。伦伦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她舅舅韩书槐的电话。
“是的,我是韩书槐,有事吗?”韩书槐很确定这个女人一定和伦伦有关,因为这个电话号码他只给过姐姐一家人。
“你就是韩书槐啊?很好,我只是打电话告诉你们一声,伦伦现在和我在一起,你们……”楚涵本来想说你们不要担心,等一下我会送她回基隆火车站,现在先打个电话向你们报平安。但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韩书槐怒声打断。“伦伦真的在你手上?!你是谁?到底有什么企图?”韩书槐所有的冷静都不翼而飞,怒吼着这个该杀千刀的女人,无视警员给他稍安勿躁的暗示。
“喂!客气点,我好心打电话报平安,你……”楚涵再一次来不及发表完自己的意见便又被打断。
“说吧!你们要多少钱才肯放人?”韩书槐毫不客气的问。
楚涵这下再也受不了了。没想到伦伦的舅舅竟是这么一个大烂人,他怎么可以这么瞧不起人?善心岂是用钱买得到的?
楚涵完全没想到自己被人当成绑匪了。
“你说话再这么不客气,我也要不客气了!”她大大的警告。
“好好好,”韩书槐担心她对伦伦不利,只好连忙示好。“我可以和伦伦说话吗?我要知道她是否安全。”
“等一下。”楚涵理所当然的将话筒交给伦伦。“伦伦,你舅舅要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