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人知道,在韩笑月的心中,程怀宝是如此与众不同,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之中,他永远是最醒目的一个。
他不拘小节,从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
他特立独行,嬉笑怒骂之间却能带给她从未有过的快乐感觉。
他胆大包天,基本上除了无名以外,她还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令他害怕的。
然而最重要的,在这一切表象之下,他有着超乎任何人想象的智慧与勇气。他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当然晓得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庞大可怕的敌人,但他依然嬉笑相对,试问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他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或许有人比他勇敢,或许有人比他聪明,但再不会有另一个如他这般总能给她带来各种各样新奇、惊喜甚至是惊吓的奇妙的人了。
望着程怀宝虎目中那活灵活现的神采,韩笑月的星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表的动人波动,似惆怅,似关心,似欣赏,更似爱恋。
无名淡然道:“现在根本没有我们选择的余地,只有拼出一条活路来。”
徐文卿望了无名坚毅的紫眸一下,樱唇微动,终于什么也没说。
韩笑月不愧为律青园下一任园主的第一人选,谈到正事时,立时便将方才的无边羞涩收拾得干干净净,回复她一贯的沉稳平静,对无名道:“无大哥,虽然我们面对的境遇险恶,但自古正邪不两立,即使再难,我们也不应与魔门联在一起。”
无论无名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徐文卿皆会毫无保留的支持,即使是他成为了魔门之主,因她本就是个任性妄为之人,为了心爱的人可以不惜一切。
但韩笑月却不同,在她的心中,这等大是大非的问题是无论如何不能含糊过去的。
生怕无名会因韩笑月的话生气,程怀宝赶忙打着哈哈道:“小月不用这么认真吧?”
可惜他的算盘落空了,韩笑月认真的目光始终盯视着无名,并未因他的话而有丝毫松动。
无名的紫眸直迎着韩笑月的动人星眸,没有丝毫畏缩躲闪,声音平和淡然道:“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三教五门自封为正就是正吗?被三教五门斥之为魔便是邪吗?”
无名的声音不大,语调不高,平平淡淡却有一股令人难言的压迫感。
韩笑月有些语塞,默然片刻才道:“魔门为祸江湖,铁证如山,乃是江湖公认的事实。”
无名嘴角微微上扯,脸上现出一个飘忽淡漠笑容,缓缓道:“成者为王,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如果取得最后胜利的是魔门,韩姑娘以为江湖上会怎么说?”
韩笑月秀眉微蹙间,被无名两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徐文卿的星眸中闪烁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采,呆呆的望着无名的侧脸。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这话出自当世大儒或许算不上奇事,但无论徐文卿怎么想,也无法想象无名的口中竟能说出如此堪称经典的话来。
这还是方才一脸天真笑容没一点形象的趴在地上逗儿子玩的那个无名吗?在她的印象中那个单纯中带着些许傻气的弟弟怎么变得……变得令她看不透了?
眼见徐文卿一脸震惊的模样,程怀宝好笑之余帮忙解释道:“自从见了那条龙之后,木头忽然间开了窍,整天跟个半仙儿似的好像什么都知道,徐大姐用不着吃惊。”
听了程怀宝的话,无名扭过头去才发觉了徐文卿那一脸的震惊神情,本是莫测高深的一张脸上忽然显出一个憨憨的笑容道:“姐姐别听小宝胡说,方才那些话是那个魔尊陆天涯在我小的时候说过的。”
他说话间,仿佛忽然之间又变回了往日那个单纯的无名,那是一种令人无法言说的气质变化,人还是这个人,前后气质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无名如此极端的变化着实令人有些适应不良,在场三人怔怔的望着他,谁也说不出话来。
程怀宝是最了解无名的人,所以他也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人,一拉韩笑月的柔荑,无赖罕有的一脸正色道:“小月,虽然说正邪势不两立,但若能改邪归正,岂非更佳。木头当了魔门之主,有他约束那帮子大小魔头,才真正是江湖之幸,武林之幸。小月不但不该阻拦,反而应该举双手支持才是。”
韩笑月乃是明理之人,无名与程怀宝所说占理,她也就不再坚持,玉首微点,坦然认错道:“是小月错怪了无大哥,请无大哥莫要见怪。”
无名还没说话,程怀宝已在一边夸张的惊叹道:“就冲小月这份坦然认错的宽广胸襟,为夫的简直佩服得快要五体投地了。”
被程怀宝耍宝的这么一搅和,原本有些沉凝的气氛登时轻松了许多,二女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地向上翘了起来。
是夜,四人加一个小无邪,通过那条隐秘的地道回到了律青园中。
出了地道口,只见谭菲雅房中闪烁着摇曳的灯光。
韩笑月轻声道:“师父在等我们。”
行至门前,韩笑月低声道:“小月与徐师叔求见师尊。”
屋内传出谭菲雅那平和动人的声音:“都进来吧。”
四人推门而入,谭菲雅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顿在了怀抱着小无邪的徐文卿俏脸上,明眸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神采道:“文卿终于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