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淡然答:“你若怕,可以不去。”
公孙瓒怪叫一声:“当初易京城破,我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今日能与老师并肩作战,死则死矣,何惧之有?”
正说着,公孙瓒突然看到卢植身上披的大氅,大叫:“老师,这件披风真好看,玄德送来的年礼么,怎么没我得分,我也要一件。”
卢植闻言,脱下大氅,道:“本来,玄德送来三件,给你一件也没什么,但我打算送一件给圣上御寒,如此,我们再穿类似的衣物就是逾制(不符合朝廷规矩)。伯圭,此一去生死未知,何必在意几件身外之物。来,我们走。”
公孙瓒慨然应诺:“好!当初玄德入青州也不过三两千人马,洛阳城卫军训练水平怎么样也要超过涿县野民,我不信这一仗没有胜算。”
雪又下起来,大雪纷飞中,洛阳城卫军空群而出,向西疾走。公孙瓒一路高唱着易水送荆轲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陕县,皇帝营寨中,李乐献计,请天子秘密乘夜渡河,东走孟津,投靠关东诸牧守。
太尉杨彪驳道:“夜渡岂可无船,现在南岸交战,船只尽数避往北岸,河水冰冷渡人稀少,即使有船,能有几只?我们营中从人甚多,如何将他们一一尽渡。”
李乐慨然道:“天才入冬,河水尚未结冻,尚可游过去,待我领人前去寻船,如有船可渡,当举火为号,请君等保帝同来。”
杨彪应声许诺。
李乐去后不久,河滨火光闪现,通知营内船已备就。杨彪皇甫嵩大喜,急忙簇拥这皇帝出营。黑夜之中车马难行,皇帝只好徒步摸着黑走。伏皇后云鬓蓬松,花容惨淡,跟着献帝,踯躅同行。
董承跑前跑后催促众人快走,这时,伏皇后兄伏德,一手扶皇后赶路,一手尚挟绢十匹。
命尚难保,犹顾惜财帛,董承瞧见这种死要财帛的丑态,奇恨难平。故意落后几步,暗地唆使符节令孙徽上前争夺绢布,羽林军上前护持,孙徽刀剑齐下格杀一人,鲜血飞溅,连伏皇后衣上,也为血迹所污。
伏皇后吓得发抖,牵住皇帝衣裾,涕泣求救,皇帝出言呵止,争端方息。伏德才保住性命。
及至河滨,河中只停有小船一艘,天寒水涸,岸高数丈,皇帝娇生惯养,哪里趴过陡坡。亏得伏德手中残绢尚存,乃将绢裹住帝身,用两人拽住绢端,轻轻放下。伏德尚有勇力,背负皇后,一跃下船。
杨彪以下,依次下投,此时,船中已有数十人,吃水甚深。董承李乐随即跳落船头,喝令解缆欲驶。随行吏卒不得渡,争扯船缆,董承与杨奉用戈乱击,剁落手指,不可胜计。
天渐渐亮了,河边的争吵惊动了西凉兵,侦骑报知李傕,李傕等出兵往追,此时,董承已经开船,帝后已然东渡不能截回。李傕无奈,只好将岸上未渡士卒与营内不知情的下层士兵,一并掠去。
好笑这些一路厮杀,护送皇帝到达陕县的士卒,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换来了皇帝的弃而不顾。尚幸李傕等专心劫掠,河边又无法寻得船只,不遑东追,帝后始得渡到彼岸,踉跄登陆,步行数里,才抵大阳,天色已大明了。
董承杨奉各遣从人至民间搜取车马,毫无所得,半天只在一个农户家中寻见牛车一乘。那年头,家中能有头牛都是富裕户,不知他辛苦多少年才购置耕牛一头。可皇帝要用,农户那敢抗辩,还要含泪套上牛车去服劳役。
牛车载着帝后缓缓而行,其余众人渡河时已失去马匹,只能举步相随。风寒入骨,举步维艰。时值中午,20余人又饿又冷,踯躅前行。
本来,众人渡河后,为了躲避李傕,皆希望离河越远越好,独皇甫嵩力排众议,坚持沿河而走。董承杨奉等人拗不过,也隐隐猜测到皇甫嵩的意图,遂顺了他的心意。行不多久,皇甫嵩陡然色变,大呼:“回头去,车驾返回登岸之处。”
董承急忙前去劝止,皇甫嵩一指北岸道:“你听,那是什么?”
风中,隐隐传来军号声,是铜号。董奉大喜:“是青州兵,天下唯有青州兵以铜号为军中号令,青州兵来了。”
众人一阵欢呼。崇尚有我无敌,上阵只知奋勇向前的青州兵来援,这下,希望来了。
李乐、韩暹、胡才三人对视一眼,面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