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阴城,伊籍在赵昱的陪同下,进入退役jūn_rén会社所开的一家驿站。沿途,不断有客人向赵昱行礼,昱坦然受之。
自洛阳抢救皇室典籍之后,赵昱的声望在青州仅次于管宁,教师这个行业,在青州素有见官高一级的待遇。大教习管宁市刘备之师,十位首席教习都是各行业之翘楚,门下弟子无数。赵昱以抢救典籍的功劳获得首席大教习的封赏。
沿途行来,所享受的待遇一时无人比拟,连带伊籍也感觉到颇有风光。
洗漱完毕,赵昱拉着伊籍,进入饭堂,堂中所有的客人均纷纷起立,向赵昱致敬。在店伙的热情引领下,赵昱、伊籍登上几个台阶,来到一个略高于普通客人的餐座就席。
伙计们流水般将好酒好菜送来,赵昱自得的请伊籍就饮。片刻过后,尝过诸菜,消除了饥饿感的伊籍,顺势打量着厅堂内的环境,不经意地发现自己的桌角下垫着一本书籍。
伊籍好奇的伏下身来,查看着那本书册,一见书名,大惊失色,随即扑倒在桌子底下,拽出了那本书,顿时,引发桌子上的杯盘一阵脆响。
《易》经,这是一本易经。出生于荆州玄学派的伊籍对《易》经奉若圭宝,见到店堂内竟把《易》经垫桌角,愤慨的话都说不出来。
“上不好《易》,故此,《易》只能垫桌角。”赵昱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说道。
其实,这一场面是赵昱刻意安排的。青州长度的度量衡与其它地方不一样,不是精确到寸(2.2厘米),而是精确到毫米,桌子腿,不可能不齐。进入饭堂之前,赵昱按照简雍的交代,特意让人剧短了一支桌腿,安排了这样的场景。
伊籍嘴唇哆嗦着,抚摸着书的封皮,说:“《易》学博大精深,岂能因为上面人的个人喜好如此糟蹋学问?”
赵昱端起了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美酒,说:“青州好杂学,农工商牧、格物、地理、化学皆有提倡,上独不好《易》。昔日,着名术士襄楷在其面前说谶语,被玄德公吊死在树上。公此去青州为官,切记,切记,不可妄谈玄学。”
赵昱放下了酒杯,继续说:“至于说《易》经博大精深嘛,此乃古人之语,事过境迁,甚至成了技术进步最大的障碍(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所说)。
石器时代,古人见到斧子可以砍伐木头,就认为金克木,大火可以熔化金属,就是火克金,水可以熄灭火,就是水克火。
可是,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呢?蒸汽机时代。河流边的水磨既有木制,也有铁制,水加金生成的是什么?那动力在金木水火土中属于什么属性?以火烧水,在金属制成的蒸汽机里面,生成的动力是什么属性?
水克火,难道水不能生火吗?以水变为的冰制成的凸透镜,难道不能生火吗?以石器时代的蒙昧思想指导蒸汽机时代的技术,不是进步,而是绊脚石。
最重要的是,以《易》经理论研究出来的五德始终说,是动乱的源泉。所谓,秦属水德,汉以火德克之,此种邪说导致黄巾叛乱,所谓以土德取代火德。五德始终邪说实在是我大汉民族动乱之根源。玄德公乃大汉宗室,在青、冀、并、幽四州,谁若提及火德衰微,必将受到玄德公忌恨。伊兄既入青州,此事不可不察。”
并州前线,刘备率大军,沿西河湖一路向北进军。
行军途中,田畴频频后顾,刘备忍无可忍,问:“子泰,你在担心后军吗?”
田畴点点头,答:“后军虽然军伍整齐,然其号令不一。一旦有事,我怕其拖累全军。”
田畴做事的精细一向被刘备欣赏,听到这话,刘备心有同感,翻身注视着后面的杂牌军。
青州军中的信号向来是最大的军事秘密,军号手、鼓号手由于体力消耗较少,超期服役的现象十分普遍。杂牌军中,退役的军号手、鼓号手没有几个,军令从队前传到队尾,耗费的时间不少。这支部队
的统领,能将这支杂牌军带领的有模有样实在是个人才。
徐庶插话道:“这很简单,正规军中,每个老军号手、鼓手都带有几个幼童学徒,派出几个老手,让那些幼童到后军锻炼去,如此一来,前后军的军号就统一了。”
田畴嗯了一声,接着说:“我大军十万,为了饮水方便,沿西河湖而走,主公,你看!”田畴马鞭一指东侧的西河湖岸:“那芦苇身高过人,草中群鸟惊飞,若匈奴埋伏一支人马在芦苇丛中,我军突然遇袭,前军、中军倒好说,后军岂不要各自为战?”
刘备勒住了马,沉思着说:“我听说,荆州南方,苗疆之地,苗人喜欢烧荒,烧荒过后的土地肥沃,利于第二年耕作,不知道,这芦苇烧了之后会怎么样?”
徐庶立刻插话,打断了刘备的怂恿和暗示:“不妥,夏季,草原风向多变,雨水充足,草木葱茏,点火之后,风向控制不易。若是弄巧成拙,我军不是自陷绝地?”
刘备愤恨不止的挥舞着马鞭,指着岸边的芦苇丛说:“我恨不得,把这土地犁上三遍,每遍洒上盐土无数,让她今后千万年寸草不生。”
徐庶露出目不忍睹的神情,田畴低下头来,默然不语。
群鸭飞起,芦苇丛一阵细细哗哗的响声,典韦提着戟钺,抢步上前,大喝道:“有警,戒备。”
芦苇分开,一个瘦小、满脸泥污的人形动物窜出了芦苇丛,身后跟着三个更瘦小皮包骨头的泥人。当先的那个泥团瞪着骷髅般的眼睛,笨拙的连声呼唤。
刘备侧耳倾听半晌,才听清那个癫狂般的泥团唤出的两个字——汉人。
刘备的眼泪差一点流下,手足无措的滚鞍下马,一迭声的大喊:“收弓、收箭,别吓着孩子。”
田畴一催马,拦在了刘备面前,说:“且慢,主公,虽然,林深草密,可是此地是匈奴牧马的场所,每年有百万人次来往于此,若不出于匈奴默许,他们如何得以躲藏?”
典韦猛地窜起来,抡起了大斧。刘备一跳,凑近了典韦身边,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踢倒了典韦。
“他在喊‘汉人’,那是我们的同胞,匈奴要冒充,会找几个口齿更伶俐的人。这是我们的同胞啊。即便他是匈奴的奸细,匈奴已到了差遣妇孺上阵的地步,有何可畏?我十万大军收容这几个小孩,怕什么?”
田畴勒住马缰,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四个泥猴,看着那癫狂跳跃的小孩,发出了一声叹息:“喉结都不大,是女人,主公,且等待一会,我去盘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