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不苟。
旁边王安风却只觉得额角抽痛,抬手扶额。
方才那一举一动,皆有宗师气度的三师父,和没有个正形,翘着二郎腿坐在桌上,满脸幸灾乐祸的鸿落羽……
他当真是不愿意承认这是一个人。
这绝不是一个人!
叹息一声,王安风的视线垂落在横放在桌上的巨阙剑上,右手抬起,轻轻点在这柄宽厚的名剑之上,双目微阖,呼吸逐渐变得平缓下来。
武者的修行分为上下九品。
其中下三品最为基础,或者锻炼体魄,强悍气血,或者平心静气,运行内功,武者以种种手段令自己的修为逐渐提高。
九品可以力搏狮虎,奔如劲马。
八品可以聚气于体,而出于外,剑气纵横丈余。
七品武者已经磨练至巅峰,挥手可以气劲如龙,如果修行了些高深的武学,这个阶段的武者就已经能够勉强做到腾空御风,不似凡人。
可纵观武道,下三品阶段不过只能说是基础,武者所修行的法门虽然有种种不同,可需要做的,只是往身体这个水池当中蓄水,武者个人的根骨天赋在这个阶段发挥得淋漓尽致。
天赋过人者,一日打坐,能当他人百日之功。
可是就算蓄水的速度再如何缓慢,水池就算会变大,也总有极限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只要不曾放弃,终有一日能够将水池蓄满清水,是以对寻常的武者而言,只要足够勤奋,七品境界并非想象中那般高不可攀,可对于大部分武者而言,这也已经是他们所能够达到的极限。
是以江湖中,年岁老迈的七品,或者八品武者,并非少见。
少年得志,倒是难得。
诸如张听云家中嬷嬷,便是一直在族中苦修,没有闯荡过江湖,年纪老迈时也稳稳到了八品巅峰,只是身体已经不如当年,气血衰败,再无半点突破的机会。
等到武者意气合一,跃过龙门,便是江湖中的高手。
能够做到以我心感天心,凭空御风,做出种种高明手段,六品之后,武者自身天赋的作用便被极大得削弱,所求者,已经不是自身的水池,而是天地间这一片汪洋。
武者实力高低,看的已经是自身于天地的领悟,于自我道路的追寻,大多千日驻足不停,或有寥寥,能于千日驻足之后,一日千里,踏足到山巅,放眼望去,尽是往日未曾想象到的瑰丽景致。
天剑门宏晖便是如此。
而大多数越过龙门的人却只是原地驻足,甚至于不进而退。
王安风年前化名刀狂,持刀跃马三千里,意与气合,方才踏破龙门,入中三品。
可每一位踏过龙门的武者都曾有过这样意气风发的时候,可是人又不是死物,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永远都在巅峰,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的内心永远不会蒙尘。
天下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能一直如年少时那般意气风发者能有几何?
武者也是一样。
每踏一步,都如逆水行舟。
王安风手掌抚在剑身上,凝结自身气韵,和巨阙剑中的灵韵磨合共鸣,体悟这柄剑剑身中的剑势,如同笨拙的画匠,提笔想要临摹大师的画作。
这事情不但折磨精神,也算是一个极累人的体力活。
王安风本就以佛门内功筑基,又抗住了某位青衫文士数年来不断的磨练,心境坚毅程度早已经远超同辈,在这个过程却仍旧时时感觉到烦躁,可每每有所感悟,又有醍醐灌顶之感。
太叔坚只是垂手站在他旁边,不言不语。
这事情极耗心力,也极耗时间,等到王安风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不见了灰沉沉的天穹,取而代之的深沉的夜色,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尘灯火。
王安风直起身子,活动了下筋骨,发出噼啪脆响。
太叔坚不在这里,想来是看到自己感悟得入迷,未曾打扰,自己下去了。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音。
王安风将巨阙握在手中,走上前去,在来人敲门之前,就伸手打开了木门,门外三步处站着一身白衣的宫玉,神色依旧冷清。
王安风今日有所获,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宫玉却未曾回应他,脚步顿住,视线在王安风身上转了转,随即落在了那一身藏青色暗纹的衣服上,沉默了下,道:
“你是……”
王安风脸上笑容僵硬。
宫玉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王安风,道:
“烤鱼?”
王安风嘴角微微抽搐,道:
“是我。”
宫玉点头,了然道:
“王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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