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这么大的地界,天剑门就那点高手,若是把地盘都攥在手里,不担心,不担心周边其余武者,门派见利起意吗?群起攻之,天剑门也拦不住……”
一直只是淡笑听着的岑鹏海笑意收敛,沉默了下,悠然叹息一声,道:
“他们没有把握。”
先前开口的汉子已经有些醉意,反问道:
“什么,没有把握?”
“就是没有把握。”
岑鹏海开口,沉默了下,道:
“谁知道,天剑门还会不会出现第三位天剑?”
“和宏晖同一代的剑道高手还有四名,五品的剑客亦有一位。”
“宗师以下,谁也没有把握能吃得住那一剑……”
宏晖斩出那一剑的时候,他们正在附近访友,回忆当时看到的那冲霄剑气,遥想其剑客风姿,岑鹏海只感觉到心神战栗,几乎有难易自抑的冲动。
可在这冲动之后,却又升起了浓郁的挫败。
身为剑客的挫败。
同伴已经醉倒,可岑鹏海还是继续开口,并非是为了解释,而是那郁郁之气梗在喉间,不吐不快,连饮三杯酒,呢喃道:
“宏晖那一剑,所杀者已经不止是武者,还有无穷人心,还有江湖中无处不在的觊觎,得见那剑气冲霄之后,只要宏晖同辈剑客未曾死绝,必不会有人再敢轻易对天剑出手。”
“是真真正正,足以为天剑门延命十载。”
“而若是下一代有人能够成长起来,以此心气洗练,天剑门当有三百年兴盛……”
他怔怔看着窗外,看着那浩浩长空。
旁边大汉已经醉倒在桌,发出鼾声。
十二月初一,天剑宏晖下葬。
演武场上,宏飞白再度收剑。
他手中施展出来的剑法,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看着这熟悉的风景沉默许久,迈步走向了主殿,走向了步筠梦。
云霄山山巅之上,连续数日皆在这亭台中伫立的王安风终于有了新的动作,却不是出剑。
他抬眸看着那天地壮阔,叹息一声,转身拂袖而去,离去之前,掂了掂手中铁剑,顺手倒插入了这亭台青石之上。
那剑依旧纹丝不动。
待得王安风离开之后,一直在云霄山半山腰呆着的老者身形极掠上山,那罡风对其竟然没有丝毫的影响,落在亭台之上,怔怔看着那柄倒插在地的铁剑,片刻之后,突然抬手去抚。
铮然剑啸而起。
老者下意识收回手掌,看着自己手指上浮现的血丝,想及这些时日所见宏飞白舞剑,怔然低语:
“一者枯立得其意境,一者动而得其招法。”
“得之,而弃之……”
王安风本是为了追踪白虎堂高手的踪迹而来,可是白虎堂的香主却已经死在了宏晖剑下,线索便自此中断。
此时宏晖已经下葬,他也没有了在这里逗留的理由,前去拜访了天剑门门主,离开天剑门的时候,却在下山的路上,看到了先前未曾找到的宏飞白。
青年的双鬓已经有些发白,可是气质却越发沉厚,他背后背着两柄剑,一柄宽厚朴素,一柄修长,腰间别着一柄断剑。
宽剑名为天龙骨,宏晖少年时所用,而那修长长剑不过只是天剑门弟子的制式佩剑。
王安风微怔,道:
“飞白,你这是……”
他的视线注意到了青年背着的蓝色包裹。
宏飞白察觉到他的视线,神色平静,道:
“我想要去扶风之外的江湖看看,去看看各处的风景,去看看不同的剑……”
“然后回来。”
王安风看着青年,慢慢点了点头,道:
“那样确实很好……”
宏飞白点头,两人旋即沉默,一同下山,同行直至山脚之下,在那经历了数名中三品高手鏖战,而变得面目全非的战场之上,宏飞白站定了脚步,抿了抿唇,转身看向王安风,缓缓抬手抱拳,道:
“那么,王兄。”
“你我他日,江湖再见……”
王安风看着这双鬓微白,身配三剑的青年剑客,抬手还礼,道:
“江湖再见。”
“那么,告辞。”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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