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一餐早饭,公孙靖捧着王安风沏的茶水,坐在客座上,怔怔发神。
王安风正在桌前翻看那些记录着谈府各大基业的那些卷宗,这些东西,才是谈语柔留给他的真正礼物,若是没有这些宗卷上所载之物,纵然有人强行占据了谈府,也不过得了个寻常富户罢了。
那仿佛阴影一般笼罩在整个西定州江湖的强大掌控力,丝毫没能为其所用。
复又翻阅了一遍,王安风从其中抽出了数本,抛给了一旁的公孙靖。
后者微微一怔,下意识抬手,将之握在手中,好奇看了一眼王安风,少年未曾开口解释,只是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公孙靖自己去看。
公孙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里面的茶水他一口都未曾喝过,因为刚刚的咸菜,此时他对于从少主手里出来的食物都充满了一种渴望混杂着警惕的感觉,不知道那是味美绝世还是惨无人道。
最怕的就是,以为是入口柔顺,味美天下第一,吃到嘴里的感觉却像是挨了两记重拳,眼冒金星。
抬手翻开一页,公孙靖视线自书上苍劲有力的字迹上划过,扫过第一行之后,面上神色逐渐郑重。
心中杂念收束,他不开口,王安风也只是捧着茶盏看着他,这屋子里只能听得到书页翻动发出的细碎声音,直到最后一页翻落,公孙靖的面上已经是极为沉凝,其中有三分兴奋,亦有一份忌惮,双眸发亮,抬起看向王安风,道:
“少主,这是……”
王安风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道:
“这是谈府掌控的西定州势力。”
“今后,归你掌管。”
公孙靖的呼吸骤然粗重了三分。
他感觉到手中这发黄的书页异常地沉重,身为六品兵家高手,几乎要托不住。
自二十年前事情之后,公孙靖流落江湖,后又成了兵家密探,几度重回军中,至此已经有十数年的时间,他自然知道手中这东西的重要程度,比王安风更为清楚。
这是整个西定州江湖的重量。
其中记载势力,多是市井中百艺,又有杀手,医馆,兵器铸造等牵涉江湖的基业。
而真正重要的,是其密集程度,几如蛛网一般,密布了整个西定州的江湖,形成了与大秦官方的情报关系截然不同,却又相互有所补益的另一张情报网。
哪怕在西定州最边缘的镇子里发生了一件事情,只要他想知道,那么第二天记载着这事情始末的卷宗就会出现在他桌子上面。
争夺情报和消息,是江湖中另一个层次上的交手,兵不血刃,却又步步杀机。
其重要程度,毫不逊色于江湖武者自身技艺。
公孙靖托举着手中的卷宗,呆了数息时间,突然起身,猛地半跪在地,头颅低垂,声音沙哑,道:
“末将必不负所托!”
王安风微微一怔,下意识道:
“末将?”
公孙神色微紧,方才他心中激荡之下,几乎下意识将眼前的少年当作了以往的将军,做出了还在神武府中时候的反应,此时方才回想起,神武府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大秦的天下。
可即便是神武之名沉寂了足足二十年,当年篆刻在了骨子里的东西也很难改变。
又在此时,公孙靖听到了王安风明悟的声音,道:
“对了,你出身自兵家。”
“先起来罢。”
“属下谢过少主。”
公孙靖见王安风似乎想岔了,却也未曾解释,站起身来,心中已经升起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念头,身为兵家最为精锐的甲等密探,这种情报网在他手中,足以发挥出更为令人惊叹的力量,足以令他巨鲸帮的势力在此地变得越发稳固,盘根错节一般,再无法被摧毁。
王安风抬手抿了一口茶。
将这些事情,交给公孙靖去办,是他昨天晚上就有的想法。
这东西确实是极为重要,极为地有分量,可在他手中,却和废纸没有太大的差别,与其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烂掉,不如交给自己信任的人,让这些‘礼物’发挥出其真正的意义和价值。
谈姑娘也不希望她的心血被浪费罢……
略微恍惚了下,王安风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想了想,复又道:
“对了,公孙。”
公孙靖抬眸,看向王安风,沉声道:
“属下在。”
王安风视线在公孙身上打量了一下,开口道:
“嗯……你先前所穿的战袍,还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