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一觉,醒来就会好全了。”殷凤扫了眼空空如也的陶壶,终于放下汤匙,扶着宜青躺下。
宜青双唇上的黑紫色还没有褪去,反因为被喂食了药汤显得更深了几分。殷凤用指腹轻轻拭去汤汁,还嫌不够,低下头将唇瓣间残留的渣滓都用舌尖扫尽。
药汤的味道颇苦,殷凤渐渐皱起了眉头,转身对清渠吩咐了一句。片刻后,他从清渠手中接过瓜棱盘,取了枚浸透的蜜饯送到宜青嘴边。
“早知道这药汤这么苦,就该多喂你吃些蜜饯。”殷凤笑道,“现下补上,醒来了可不许胡闹。”
从始至终他的神态都算得上温和,可就是这样才叫清渠等人害怕。他们看着皇帝像摆弄木偶一样,喂了宜青两三颗蜜饯,又半迫着对方将那不易吞咽的蜜饯吞下,扶着他躺平、替他盖好了被褥。
“下毒之人在哪?”
做完这一切之后,殷凤的神情骤变,转过身时目光凛冽,叫众人都不敢直视。最要紧的事已做完,剩下的须得他一样一样清算过来。
侍卫头领道:“就在宫外捆着,随时可以审问。”
事涉谋害妃嫔,宫中侍卫也不敢擅自审讯,一切有待皇帝吩咐。通常而言,皇帝吩咐一声,说清这事该如何处置,哪些话可以问、哪些不能问,侍卫们便也心中有数,能将人押下去审问了。可殷凤既然决定清算,便是亲自清算。
“将他带到侧殿,朕亲自审问。”殷凤回头看了眼,宜青躺卧的那张大床已垂下了软帘,“莫脏了这宫中的地。”
侍卫押着那失了魂般的小太监到侧殿,殷凤在上首落座,定定地看向对方。
小太监的身子软瘫,站也站不起身,这几步路还是侍卫架着他走过来的。他本不是胆大包天之人,一辈子的胆量似乎都在先前下毒、应对、遮掩的举动中消耗殆尽了。
“你倒是不怕死。”殷凤盯着他看了会儿,悠悠开口道。
偏殿不是刑讯的大狱,没有备下审问用的各式刑具,但皇帝亲自坐在上首问询,单这一点就能将许多鼠辈吓破胆。
小太监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额头与地板连为一体,口中喃喃道:“奴婢错了……陛下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殷凤道:“若朕没记错,你往日是跟在钱宝身边做事的罢?”
听得钱公公的名讳,小太监陡然抬起头,难得连贯地说出了一句话:“此事与钱公公没有关系,陛下莫要责怪于他。”
“不责怪于他?”殷凤冷笑一声,没有答话。但往日总是随侍身边的钱公公此时却不见踪影,已然能说明皇帝的态度。
正是因为小太监是钱公公的“徒弟”,这才让栖凤宫中的人放下了戒心。御膳房送来的吃食都需要经过侍卫们检验,才能送到宜青身边,可众人皆知钱公公是陛下的近侍,他身边的小太监也被看作了替皇帝传信儿的,检验时才放松了不少。那盏银耳羹中下的剧毒,若是按着寻常吃食的几道工序一一检验,便有可能会被发现。
世事没有那么多如果,背后密谋的人之所以用上了小太监这张牌,就是看准了他与钱公公亲近的身份。而钱公公和那些未尽职守的侍卫,也都要为此付出代价